('断裂开的金属支架,倒塌倾颓的浮桥,在这段时间里都非常受“旅人”的欢迎,对比起某个还勉强伫立的灯塔上的某个庞然大物。黑发女人高挑纤细的身影渺小的不行。但每次飘扬的乌发落下,这位庞然大物却都会下意识颤抖一下。此刻,这位庞然大物动了动自己缠绕在灯塔废墟上巨大腕足,原本特制的超强合金顿时在挤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碎裂声,乒乒乓乓往下掉着碎块。明明随便一动就险些给此时的栖身之所造成巨大的二次破坏,面对那纤细单薄的身影,这位围观者却小心翼翼的发出提议。“我说卡德莉亚,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再往里走走吗?”庞然大物的尾音拖的很长,它努力扬起头去嗅闻空气中细微的变化,也顺便露出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口器和闪烁摇摆的眼珠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污染就蔓延到这了……”它抬起刚刚不小心掉进海水里的那只腕足,上面好像沾上了点什么黑色的脏东西,它重新找了片干净的海域搅了搅,弄好了再收回来。“卡德莉亚……”它还没说完,不远处立在废墟一角的女人就已经皱起眉头:“没人说过你很啰嗦吗?”她原本看起来像是黑色的双眸转为狭长碧绿,那冷淡的眸光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扫,庞然大物的气息瞬间便低了下去。“好的好的好的。”它人性化的嘟囔了几声,慢慢撤回了盘在灯塔上的腕足,“反正我是打算走了,听说人类在岸边又做了一道栅栏,要我说,那东西怎么可能拦得住我们。玛娜她们正在准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你知道我的,有热闹,我得去赶个末班车。所以你真的不……”它还在絮絮叨叨,宛如一个放心不下孩子的老母亲,卡德莉亚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终于忍无可忍地吐出几个字:“我就要蜕皮了。”“你是想我去和大部队汇合,然后把所有人一锅端了吗?”蜕皮。只简单的两个字。老母亲飞快的把缠绕在灯塔上的腕足收拾干净,打包沿着海面消失了。卡德莉亚对此早有预料。娜迦,深海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传说中头尾伸展开能够盘绕整个世界的深海大蛇。却有每二十年一次的,怎么也躲不过去的诅咒和天谴,每一次蜕皮,都要承担剥皮抽筋的痛苦。不仅如此,还有时时刻刻发作的头疼。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以后,四周就只剩下了寂静废墟。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以后,卡德莉亚原本皱起的眉峰还是没有舒展开,就算已经用了拟态,时时发作的头疼还是让她对任何的声音都特别敏感。头疼愈发剧烈,仿佛催促着卡德莉亚从胸口抽出一条极细的淡金色链条。半个月前,深海巨变,污染爆发。本该活跃在上万米海底的深海海怪们组团往岸边跑,一手造就了息壤之峡的坍塌。她刚到息壤之峡的时候,被扯断了的怀表正被压在一小片建筑残骸下面,在一阵余震的时候被颠了出来,飘到了她眼前。所有海怪都在往岸上走,从深海到息壤之峡,再从息壤之峡往里走。最好离污染以及以后的污染越远越好。但它们可以往里走,卡德莉亚不行,最慢三个月,最快一个月,她就可能会进入蜕皮前的虚弱期,她必须要一个足够安全、安静的环境。这片无人的废墟就很好,时间也不允许她再挑剔。现在已经彻底属于她了。指尖轻叩,怀表自动打开。里面是一张老照片,背景正是尚未坍塌时的息壤之峡,一对夫妻相互依偎着站在高墙前,背后是阴沉雨幕,脸上是明媚笑颜。吸引她的当然不是什么夫妻合照,而是照片边缘处,像是远处不小心入镜的一个小女孩。因为太过边缘,其实只在角落里拍进了小女孩的一个虚影,连五* 官都不太清晰,只能看得出是黑色短发,一双琥珀般的浅褐色双眸却清楚异常。每次卡德莉亚注视着那双眼睛,头疼倒是能好不少,另外一种隐约的酸胀感却总是揪紧她的心。就好像……有什么无比珍视和需要保护的东西,被夺走了。“你到底是谁呢……”卡德莉亚用拇指扣住了夫妻俩的合影,只留下了边缘那个角落。黑色短发少女的身形依然模糊,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却越发鲜明醒目,仿佛在和她隔空对视。卡德莉亚被烫到了般闭上眼。隔了许久,卡德莉亚才在脚下那一角废墟上单腿屈膝坐下来。她的身下分明是尖锐的金属碎片上,碧绿色狭长双眸却毫无波动,只是抿唇抬手,分外认真仔细的把连接怀表的金色细链,一圈圈绑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最后,五指扣紧,严丝合缝。她已经决定了。等她蜕皮结束,就去找这个人。明明在这种程度的天灾面前,人类是如此的脆弱而不堪一击,无数人在第一波海啸中就已丧生,卡德莉亚却有种莫名的直觉。她还活着。风吹过女人风衣的下摆,飘扬的长发,最后倒卷着吹起一小块碎石,沉下海面。更深处,那被庞然大物玩弄般击落的不明物体正在下坠,看起来原本该是一条普通的石斑鱼,但全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都已经长满了黑色畸形的增生,又因为已死去,全部的肢体都软化成一种腐烂、长满脓疱的肉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