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三阶梯到第一阶梯的路途遥远,苏琼只能常常往回寄东西,很少回来,苏珏也忙碌于工作和照顾父母,抽不开身,以至于黎木木被送到第一阶梯来时,那竟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隔这么多年,苏珏也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孩子被军方的人牵着手送到她面前时的样子,她和苏琼的眼睛是相似的深褐色,黎木木的瞳孔颜色却很浅,在烈日下显出一种近似琥珀的蜜色。望着她的时候带着点陌生,军方的人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苏珏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反应,但她始终记得那种毒蛇的唾液在她的心口灼烧的感觉,她当时在想,为什么活下来的是黎木木而不是姐姐。如果苏琼还在,或许苏父苏母也不会走得那么突然,直到黎木木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小孩柔软温热的手落在了她的掌心,琥珀般清澈透亮的双眸倒映出她的影子。苏珏忽然觉得自己全部的心思都无所遁形。她是如此恶毒,卑劣,不可救药。但黎木木没有松开她,反而极努力的踮起脚尖,拍了拍她的手臂,小大人般的安慰她,“别难过,小姨。”只有苏琼会这么安慰别人。那一瞬间,苏珏仿佛在黎木木身上,看到了姐姐的影子。收到苏琼的遇难通知时她没有哭,给苏父苏母操办丧事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直到那一刻,苏珏流了泪。后来的十几年里,苏珏一个人撑起了和黎木木的小家。为此她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养孩子需要的经济成本和时间、精力成本,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研究所的拼命三娘。终于黎木木长大了,却再次学了姐姐当年的专业,命运的轮盘仿佛一瞬间再次开启。四年前,苏珏没有拗过黎木木,小孩临近毕业,苏珏又再一次有了当年那种心慌的感觉,这才有了那通不合时宜的通讯。息壤之峡的存在彻底隔开了陆地和海洋,也让海洋成了不可知的黑盒般的存在,她宁愿自己的亲人一辈子困在安全的象牙塔里,也胜过去黑盒里挑战未知。说她自私也好,控制也罢,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不会允许黎木木出海。只是苏珏唯独没想到,她还是晚了一步。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如果那孩子坚持,她就去一趟第一阶梯,把她绑回来考试的准备,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那孩子几乎就在她的眼前被海水淹没了。息壤之峡塌了。这消息几乎不需要如何传播,就已经传遍了全世界。谁也没想到花费了人类数百年的人力物力建造的海陆界碑会在顷刻间崩塌,整个第一阶梯几乎全部被淹没,仅有少数海拔高度足够的建筑物和山地幸存下来。好在海平面上涨的速度在彻底淹没了第一阶梯之后已经逐渐放缓,多少给了政府和军方一些喘息的时间,很早之前就在第二阶梯和第一阶梯交界处所布下的息壤之峡·二号也在这一时刻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军队得以在第二阶梯和第一阶梯的交界处布下防线,再逐步派遣搜救队去搜救幸存者。为了更快找到海平面异常上涨、息壤之峡坍塌的原因,第一阶梯顶尖的科研力量也需要被抽调一部分到第二阶梯去,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苏珏就已经向上头递交了申请。但就在刚刚,她已经在宿舍收拾前往第二阶梯的行李箱时,却收到了申请被驳回的通知。苏珏疾步穿过长廊,硬质长靴在特殊金属制成的地面上嗒嗒作响,每一下都掷地有声,身边路过的初级研究人员拿着材料刚想和她问好,就被拼命三娘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了回去。第九研究所建在第一阶梯最高的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为了和外部严寒的雪山气候彻底隔绝开来,所有建筑几乎都是从外部向山体内建设,第九研究所也不例外。内部又被分为生活区、材料存储区、实验区和行政区。从宿舍所在的生活区到行政区刚好只需要穿过一条长廊,苏珏走过长廊尽头的拐角,“啪”的一声推开了所长办公室的大门。“好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暂时就先这样。”“我这边有客人来了。”办公桌前,两鬓已经斑白的老人原本正在用钢笔记录着什么,见有人进来,摘下兼具了通讯功能的单边眼镜,拿起旁边的特质绢布擦了擦,再戴上。他的年纪显然已经很大了,却还是坚持不用更多的外部设备,就连办公室也都简单到了能被称为简陋的地步,就连墙面也都只是单纯的金属支撑,连一块虚拟幕墙都没有装。第九研究院的所长林老,也是第一阶梯都仅有三位的SSS级研究员,专攻深海生物及生物材料研究,并一手参与了几十年前息壤之峡的一次修复和更新。也是苏珏当年的导师和引路人。苏珏积攒了一路的情绪,到这里忽然就卸了下来,她抿唇,攥紧手指,“为什么驳回我的申请。”老人终于停了笔,他抬起那双久经沧桑的眼睛,扫过面前这个年轻女人脸上的焦急和担忧,一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一边宛如长辈抱怨小辈般絮絮叨叨:“太不尊重老人家了,你今天又没有喊我老师。”但真正拿出那份文件要交给苏珏时,他又沉默下来:“原本我打算晚点给你送过去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