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摆摆手,他显然是不同意跑路的。
郝廷玉没说话,只是感觉不值得!为李光弼不值,也为自己不值!
什么狗朝廷,什么狗皇帝,不值得他们拿命去守城!
想了想,郝廷玉也只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有什么牢骚话,还是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东边有狼烟!
“快看!那边,那边!”
郝廷玉指着东边的方向手舞足蹈,整张面孔,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兴奋而变得扭曲!
“嗯?”
李光弼也是一惊,立刻站直了身体,眯起眼睛眺望。
那个方向好像是……潼关!
李光弼与郝廷玉看到潼关方向有狼烟,应该是那边出事了。要不然,没人会点狼烟玩。
实际上,确实是潼关那边出事了。
此时此刻李光弼等人看不到的是,一船又一船的控鹤军士卒靠岸,穿过河滩到两京驰道之间的小路,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见人就杀!
他们的脖子上都套着一条麻布做成的围巾,染成了红色,看起来格外显眼。
哪怕黄昏时分光线不足,眼睛不瞎的人,也可以依靠这个轻易识别敌我。
两京驰道虽然宽度不错,可以同时容纳几辆马车通行。但道路两旁却都是山脉,没有回转的余地。
河北叛军的精锐都在华阴城一线,而留在潼关那边的,则是此前攻城中受伤,以及疲劳到极限不得不撤下来修整的部曲。
他们遭遇到龙精虎猛,神兵天降的控鹤军,几乎是被一边倒的屠杀。
河北叛军当中很多人被杀的时候,居然都是坐在地上休息没有任何防备,有些人甚至长兵器都不在身边!
呜~~!
呜~~!
苍凉的号角声从潼关的方向响起,李嘉庆之子李怀光,带着控鹤军先锋,冲在最前面。仿佛一把尖刀,将河北叛军那已经不能叫阵型的队列划开。
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杀杀杀!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
李怀光和他身后的精锐疯狂喊杀,用手中陌刀势大力沉的开路
喊杀之声,在两山之间的官道上回荡着。控鹤军的士卒一边冲一边喊,所过之处,便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敌军了。
河北叛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给弄不会了!特别是更靠西边的人,完全不知道东面敌情如何!
敌军怎么会从身后方向来呢?
要来,也应该是从西边的长安而来啊!
很多人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想其他的东西了,因为陌刀开路的控鹤军已经杀过来了!
大唐边军之中,一般陌刀占其装备的五分之一,也可以说是五个人用一把陌刀。所以陌刀队的责任,常常不是开路就是断后,一般会集中使用。
河北叛军的士卒不知道东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溃兵涌来,他们只能撒开退往西边跑!
谁也接不住控鹤军先锋那势大力沉的一刀。除了跑,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道路上一望无际的都是丘八,控鹤军的有,河北叛军的更多。披甲的有,不披甲的更多,都在朝西边一路狂奔。
河北叛军这边无论是军官还是底层的士卒,耳边都是嗡嗡作响。
脚步声,心跳声,喊杀声,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
大势已成,回天无力,能做的只有跑!
这景象就好似潼关北面的黄河决堤一样,洪水卷着泥土奔袭而来。单个人,甚至是几十人,几百人,他们的力量是渺小的,他们自身是脆弱的。
他们挡不住这股“洪水”。
靠近黄河的某个高塬上,方有德手扶剑柄,看着下面近乎于一边倒的屠杀,内心毫无波动。
此战他完全没有直接参与,甚至李嘉庆都没有去领兵厮杀。除了李怀光担任先锋外,其他的都是靠高仙芝等人在临阵指挥。
“大帅,这一战已经完结了,就看能不能擒获皇甫惟明了。”
身边的李嘉庆,用崇拜的语气禀告道。
“嗯,就这样了吧。”
方有德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完全没有大胜对手的那种兴奋喜悦。这次他出手的一招,可谓是平凡中见真功夫,大巧不工,举重若轻。
“如果擒获皇甫惟明,节帅会杀他么?”
李嘉庆再问,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妄想。当然了,如果这位皇甫大帅死于军中,那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方有德点点头道:“人被杀,就会死,皇甫惟明又没有不死之身,又有什么杀不得的呢?”
他压根没把皇甫惟明当回事。
此战方有德是利用敌人的懈怠,利用敌人的疲惫,利用这一段路狭窄的地形,来了一招倒卷珠帘。
用体力充沛的步兵,驱赶敌军溃兵,沿着这条路一直卷过去。
卷卷卷!卷到疯狂!
这就跟滚雪球一般,让掉头逃跑的溃兵越滚越多,最后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等皇甫惟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连向自己冲过来的溃兵都杀不完!
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李嘉庆这时候压根不担心能不能赢,反而是担心儿子李怀光,祈祷他在作战时不要因为过于兴奋,而被乱兵踩踏才好。
“本帅来之前,下达的命令是冲,一直冲到面前没有敌人为止。赢下战斗没有问题”
方有德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就算打赢了皇甫惟明,又能如何呢?”
盛唐已经不在了,想恢复曾经的荣光,又谈何容易?
打赢皇甫惟明,不过是维持了唐庭的最后一丝颜面而已。就算打赢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又能如何呢?
方有德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因为李嘉庆无法理解他两世为人,却依旧难逃命运操控的复杂心情。
“大帅,尽人事知天命,我们终究只是人而已。
天下的事情,就留给老天去安排吧。”
李嘉庆不动声色的劝说方有德说道。
“或许你说得对。
本帅尽了人事,也对得起李氏了。
至于天命,那不是我可以奢求的。”
方有德转过身看向李嘉庆,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怎么看怎么都让人觉得这笑容里面充满了苦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