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思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站在房子门口,往外一看,放在房门上的手臂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小院有围墙,所以他的视野范围其实只有开着的院子门,和管中窥豹没有什么两样。
但窥见的这一丁点,已经让他脊背发凉。如果不是扶着门,张思远估计自己已经站不住了。
小院的门口不大,容得两三个人进出,正正好好地停着一台大红花轿。
花轿是四人抬的轿子,不算很大,前后各站着两名轿夫。
轿夫的身形仍旧是常人体型,只是不知是不是为了接新郎,四个人的脸,都齐齐地朝着院门内的方向。
他们都穿着款式相同的黑衣裳。衣服很特别,宽袍大袖,没有扣子,或许还印了暗纹,但是借月亮的光线,不足以看清。脸倒是能看清,只是看了还不如不看,看了更叫人瘆得慌。
四个轿夫,都一般的皮肤惨白,嘴唇鲜红,长了一张宽而圆的脸,眼睛却和那巨大的纸扎人不同,细细长长的,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是四张一模一样的脸。
“请新郎了——”
贺林和纸扎人终于走到了轿子前,纸扎人比那轿子还高些,动作却很灵巧,伸手替贺林打起轿帘。
贺林弯下腰,要往里进,却忽然转过头,看了门口的张思远一眼。
他的五官明明是大而鲜明的,此时却没有表情。无喜无悲,无怨无恨,只剩一片空白。
凄清的月色洒下轻薄的纱似的光,在这样暗而冷的光线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思远甚至觉得贺林的五官都变得和周围的纸扎人相近,墙漆似的,白得发着灰。
贺林突如其来的一眼看得张思远直发毛,他的手把着门,战栗如筛糠,想把门一把拍上,又唯恐惊吓了外面这群“人”,只能保持身体僵直不动,假装自己是块木头。
但贺林既没有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做其他的事,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向他挥了挥。
那是个告别的姿势。
张思远愣住了。他的嘴微微张开,一时竟然做不出别的表情。
贺林却没有等他回应的意思,直接钻进了轿子。
但下一刻,令张思远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四个轿夫没有立时弯腰起轿,而是同时抬起手臂,笑眯眯地,也冲他挥了挥。
他们四个不仅长得跟一母同胞似的,动作也是整齐划一,张思远肉眼瞧着,感觉他们连手挥动的幅度都是差不多的。
此时,笑眼弯弯的高大纸扎人喊了一声:“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