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道:“好,好,不算,不算。”转头悄悄向王道一道:“小八,除了你以外,天下的女人都凶得紧,因此老顽童说什么也不娶老婆。你也别娶啦!”黄蓉笑道:“小道长人好,人家就不会对她凶。”周伯通道:“难道我就不好?”黄蓉笑道:“你还好?你娶不到老婆,定是人家嫌你行事胡闹,净爱闯祸。你说,到底为什么你娶不到老婆?”周伯通侧头寻思,答不上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间竟似满腹心事,不说话了。黄蓉难得见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下倒感诧异。王道一料想他可能又回忆起了瑛姑,便插口道:“咱们先找客店住下,晚上再进宫去。”黄蓉道:“是啊!师父,住了店后,我先做两味小菜给你提神开胃,晚上再放怀大吃。”洪七公大喜,连声叫好。当下四人在御街西首一家大客店锦华居中住了。黄蓉打起精神,做了三菜一汤给洪七公吃,果真是香溢四邻。店中住客纷纷询问店伴,何处名厨烧得这般好菜。周伯通恼了黄蓉说他娶不到老婆,赌气不来吃饭。三人知他小孩脾气,付之一笑,也不以为意。饭罢,洪七公安睡休息。王道一邀周伯通出外游玩,他仍是赌气不理。黄蓉笑道:“那么你乖乖的陪着师父,回头我买件好玩的物事给你。”周伯通喜道:“你不骗人?”黄蓉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年春间,黄蓉离家北上,曾在杭州城玩了一日,只是该处距桃花岛甚近,生怕父亲寻来,不敢多留,未曾玩得畅快,这时日长无事,当下与王道一携手同到西湖边来。这时正当盛暑,但见桥下尽是荷花。黄蓉见桥边一家小酒家甚是雅洁,提议道:“去喝一杯酒赏荷花。”王道一点头道:“甚好。”两人入内坐定,酒保送上酒菜,肴精酿佳,两人饮酒赏荷,心情畅快。黄蓉见东首窗边放着一架屏风,上用碧纱罩住,显见酒店主人甚为珍视,好奇心起,过去察看,只见碧纱下的素屏上题着一首《风入松》,词云:“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香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黄蓉看了半晌,转头道:“道一,你觉得这词写的怎么样?”王道一道:“词倒是好词,只不过仍免不了靡靡之音,后|庭之花。”意思是说这词颓靡艳丽,乃亡国之音。黄蓉点头笑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哼!两位小姑娘知道什么,却在这里乱说。”两人一齐转身,只见一人文士打扮,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不住朝她们冷笑。王道一起身作个揖,说道:“小可不解,还请先生指教。”那人道:“这是淳熙年间太学生俞国宝的得意之作。当年高宗太上皇到这儿来吃酒,见了这词,大大称许,即日就赏了俞国宝一个功名。这是读书人的不世奇遇,两位焉得妄加讥弹!”黄蓉道:“这屏风皇帝瞧过,是以酒店主人用碧纱笼了起来?”那人冷笑道:“岂但如此?你们瞧,屏风上‘明日重扶残醉’这一句,曾有两个字改过的不是?”王、黄二人细看,果见“扶”字原是个“携”字,“醉”字原是个“酒”字。那人道:“俞国宝原本写的是‘明日重携残酒’。太上皇笑道:‘词虽好,这一句却小家气了’,于是提笔改了两字。那真是天纵睿智,方能这般点铁成金呀!”说着摇头晃脑,叹赏不已。王道一却淡淡道:“赵构重用秦桧,谋害忠良,昏君一个罢了,放在古今几千年来的皇帝堆里,也无甚特色。不思治国却整日吟诗作曲,到底是谁小家子气了?天纵睿智?可笑!”王道一本来不是爱惹事的人,但就是见不得这儒生混充孔孟却又养不出来那浩然之气的酸劲儿,张口就讽了他一句。那人气急,指着王道一道:“你……你竟敢直呼高皇帝的名讳!简直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王道一仿佛没听到他的批驳一般,继续淡淡道:“国将不国,世风日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说着还瞥了那人一眼,带着点不屑。她这一句话是将这迂腐的酸儒比作那高唱亡国之音的妓|女了,这叫那人怎能不气?那人气的脸都青了,叫道:“你有本事再说一句!”王道一没再说话,一拂衣袖,一股劲风夹着内力向旁挥了过去,那扇屏风瞬间噼里啪啦被击的粉碎,紧接着又反手抓起那酸儒向前轻飘飘的一送,只听扑通一声,酒香四溢,那人头上脚下的就给栽入了酒缸里。黄蓉咯咯笑道:“我也将这两句改上一改,叫作‘今日端正残酒,凭君入缸沉醉!’”那文士正从酒缸中酒水淋漓的探起头来,还不忘书呆子样儿的纠正道:“‘醉’字仄声,押不上韵。”黄蓉道:“你那‘风入松’便押不上,我这首‘人入缸’却押得!”伸手将他的头又捺入酒中,那人一句谩骂之辞还不及出口便已被自己又和酒吞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