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叁月,万物复苏。 那些沆瀣一气、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们,未曾料到,彼此在年后的初见,就是一场被迫的别离,当下挥泪阳关,依依惜别,如同一对对被王母娘娘乱棒打散的小鸳鸯,心不甘、情不愿,梗着长长的脖颈,愁思万千,隔海相望。 凄凄切切作别一番,小姐妹们各奔西东,动如参商,再不复课堂上随心所欲传纸条的悠然时光。 或许,新学期伊始,各门各科的授课老师们,早已智慧地选择了适当放弃,不再与自己较真,那些教学内容,是否真能让这群离高中毕业,只剩十八个月的皮猴,把所授所讲的、琐碎的知识点,汲进那颗与摆设无异的大脑里。 因此,高一高二两年,在与朋友的交流方式上,更加倾向传递无声小纸条的郁燕,于这场“谁的话最少”的选拔之中,自然更是当仁不让,独占了鳌头,名列前茅,被慧眼如炬的班主任大加赏识,一鸣惊人,从倒数几排、和清洁工具同住的犄角旮旯,一举调到了皇城根上的—— 无论成绩再怎么稀烂,被寄予如此厚望,放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看着、顾着,只要性格没那么桀骜不驯,敢在黑板上信笔提来“敢笑黄巢不丈夫”,或多或少,也会自觉地束起手脚,收敛平时的所作所为。 谭月也被调走了,曾经的同桌二人,如今却变成了相距最远的对角线。 长此以往,在前排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近卫亲兵们,所齐心协力地营造出的、一股死亡般的静默氛围中,各门各科的老师,却不约而同地感到欣慰无比,每次站上讲台,就像进入了异度空间,心境澄明,旁无杂念,仿佛回到了考教资的青春时刻,工作激情显着提高,竟有些滔滔不绝的拖堂之意,浑然忘我,对下课铃声不闻不问,多次激起民怨,导致后排的刺头怨声载道。 湛青湛青的天空,明亮得像一镜高原的湖面,纯净得几近可怖,出门不到十分钟,便会被烘烤得热燥燥的头颅发顶上,除了一枚白惨惨的日轮之外,连半丝破絮似的云朵也见不着。 春江水暖之际,因着没有及时的补给,大大小小连纵城市的溪流湖泊,竟隐隐地显出了几分干涸。于是,放在往日,至少要迟上一个月的满城飘絮,也依仗着烈日当空、雨水缺乏的大好条件,有恃无恐地做起乱来,大街小巷上,都飘飘悠悠地浮着团团雪白的绒絮,一沾上皮肤,便奇痒无比,要是不慎吸入,还有肺部感染的风险,让人恼怒无比。 这喷嚏倒不打紧,却使他半边的身体打了个猛颤,像条弹簧似地一迸,摇摇摆摆地撞上了桌子—— 正逢午后第一节自习,原本喧嚣的班级氛围,在打乱重组后,也被削去了几分浮躁,到了如今,反而显出一点应有的阒静来。 七天以内,这已经是发生过的第四次类似事件了……要不是对方那种待异性一视同仁的冰冷态度,此番显得太过于别有用心的举动,完全就像试图破冰的借口嘛。 午后独有的,泛着明亮色泽的、温热的阳光,细细匀匀地垂落在女孩的身上,将澄澈透明的空气中,那些浮动着的、细碎的尘埃粒子,一一地析筛了出来,映出一圈圈微小的、美丽的晖光。 男同桌眨巴眨巴眼睛,耳根莫名有点热,仿佛阳光所携带的、那点微微的烫意,在这一刻尽数转化了过来。 算了吧,他自我安慰,反正,捱到下课,再去捡也是一样,笔又不会长出翅膀飞了。 ……诶? 以及,桌面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 卷起的封面上,还印着中国高中生无人不知的、几个鲜亮的超大字体: 他再次眨巴眼睛,这次倒与美色无关了,而是被惊得有点傻眼。 没有老师监督的自习课,做一个小时的数学题? 这个地方,还是十一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