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梁留下的最后一天。 何梁正在洗碗，额头冒汗，双手泡在水槽里，拿着碗，耐心搓开边沿的油渍。很少有人能够在恶劣环境下还这样从容不迫。这是何梁专有的。 热流漂浮在空气中，让人呼吸都困难。 何梁用手肘揩了把脸，“嗯？” 鸽灰色的傍晚，花园里突然支起了一个脸盆架，架上放着热水，何梁披着张毛巾，弓着脖子，努力压低身高。唐元站在他身旁，捧起水往他头上浇。 何梁的头骨生得好，唐元一边抚摸，一边说：“最开始我就觉得你长得好看。但你穿得好烂好单调，我就特别想给你做穿搭，从头到脚。” 热意逐渐褪却，傍晚变得温柔起来，空中也扬起白色泡泡，就像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尽头，收音机里的女声还慵懒哼着： 当他轻拥我入怀 低声对我细语 我的眼前便浮现玫瑰色的人生。” “我们结婚吧。” 两人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唐元趴在床上，何梁便从后面进去，也趴在她身上。就这样紧紧重迭着，两具身躯仿佛天生就镶嵌在一起。 “这次来我不确定你的生活状态，也不敢贸然带着盒戒指过来。”他停顿一下，率先嘲笑起自己，“…我怕，我是小丑。” 这几天的甜蜜根本不够治愈，永远都不够。 “我希望你自由，也希望你不觉得我的加入打搅了你的自由。我比任何人都渴盼你高飞，但只乞求你在飞翔的时候能回头看一眼我。回馈我一点幸福吧，求你，我也会让你感到幸福和快乐，我保证。” 慢慢的，她将这枚戒指套上自己的中指。 何梁离开之后，西贡进入漫长的雨季。季风雨没有休止，他的归期也不知尽头。 周五那天，学校的老师组织去湄公河叁角洲某片农村进行公益活动。那儿建在平地的连绵小山上，地势坎坷，何况，还处在雨季，没多少人愿意去。但唐元背着教具，戴起当地人常用的斗笠，骑上摩托出发了。 村民都善良且热心，一天下来，不仅认真学了汉语文化，还邀老师们留下来过夜，“雨季山路难行，天快黑了，明天再离开吧。” 留下住宿并不方便，大家还是决定在天黑之前赶回去。现在雨已经小了很多。热心的男同事担心女生体力不够，邀唐元和他共乘一骑。 雨雾还蒙在空中，泥土松软，林中的脚印都蓄满了水。所幸车辆行驶的路是硬硬的水泥地。天空在茂林中显得格外暗。 车声越来越响，大家在看清来人后纷纷对唐元露出一个惊诧、羡慕的眼神，“哟，这不是唐元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了？”有人问唐元。 “你怎么来了？”唐元问，傻站在原地，脑中还是他刚才踏雨而来的模样。她在二十八岁的他身上，看到了十八岁的他。 今早刚到胡志明市，他就听学校说她去村里做公益了。山路狭窄陡峭，汽车并不好走，他便临时借了辆摩托车来接人。 何梁也骑上了车，唐元从后环住他的腰，听到他说，“我们回家吧。” 唐元笑意再也掩饰不住，“让我看看你车技退步了没。” 何梁被她逗笑了，衣兜里鼓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戒指盒。那是他在巴黎珠宝商私人订制的，几天前才拿到。 天黑了，摩托车大灯亮起，在村野路上飞闪。唐元想起了第一次跟何梁回老 他们还要一直前行，一直骑，骑过这场季风雨。 插播一个很适合这一章的情诗，也是它给的灵感： 星星最明亮的一面向你， 怎能期待一座城市有雨， 同时又有星? 开车像划船， 整个夏天最干净的一刻， 知道雨日的星星，藏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