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渊的事情还是没有公之于众。 无渊被整日幽禁在思过室里,一日一餐,残粥淡汤,吃穿成忧。思过室里的环境极差,说是“室”,其实就跟地牢差不多,有铁栏杆隔开。那里光线昏暗,y冷cha0sh,只有一张破旧的草席,再无其他起居用品。 为了掩人耳目,几位长老轮流着每日给无渊送饭,而且每日都是在弟子们都入睡,夜深人静时分去送的。 几位长老像是串通好的一样,每次被问起,都只是敷衍地回答道:“他很好,不用担心。” 一次两次无渊还会相信,可是第三次以后,这几位师弟还是一样的回答,让无渊不得不怀疑师弟们是不是在骗自己,为了检验师弟们的话的真实x,他还会追问德清的生活细节,b如,这一日的主要任务做了什么,修为有没有长进,每天吃不吃得饱。 无渊低下头,声音低沉道:“我不会再问了。到此为止吧。” 一连好几日,长老们见无渊整日眼里无神,颓废堕落,渐渐地不再把无渊当回事,也不亲自去送饭,而是叫了两个当事者,那日在门外听到屋内声音的一群弟子中的其中两个人去送。 德望也是个明事理的,听他的师父说,无渊因违反寺规被关入思过室,需要他去给无渊送饭,但是,见到无渊之后不许多说话,也不能待太久。 可是,这一日,事发突然,以往都是一副si气沉沉的无渊,突然像猛兽一样扑过来,一把抓住自己,真不知道连续一个月没有正经进过食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握力。 “师伯……弟子,不能多说话。得赶紧回去了。” “就一会儿。我问你,你认识德清吗?他最近过得怎么样?长老们有没有为难他?”无渊焦急地问道。 “你知道!你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无渊抓着那个弟子的手越发用力,语气愤恨地低声吼道。 无渊收回手,德望r0u了r0u被捏疼的手腕,抛下一句“他有危险”后,撒丫子地跑了,留下无渊一脸替德清担惊受怕的样子。 直到第二日夜里,另一个送饭的弟子德盛过来时,无渊一直忧心忡忡地坐在草席上,一整日没进一滴水和一口食物。 借助昏暗的光线,他发现,铁栏杆里面的人,刚才还直挺挺地坐在那里,这会儿,不见了。 结果没有任何声音。 于是那个弟子轻声“哼”了一声,抬腿就要走。 “等等……你别走……我流血了,能帮我,包扎一下吗?”无渊虚弱地说道。 “多谢……”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脑袋怎么破了?害得师弟我一整晚没睡就来看望你了。” “让师弟费心了。”无渊无力地抬起眼眸,看向他的师弟无道。 说着,他转身走出铁栏杆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只是微微偏过一点头,对另一个跟着过来的弟子德望说:“你在这里看着他,为师就先回去了。” 正在给无渊处理伤口的德盛也放下手上的工作,朝无道的背影合掌鞠躬。” “师伯!您不要这样!”德望帮腔道。德望想起前一日被无渊抓住手腕问德清状况的事,像防贼人一样盯着他,生怕他一冲动g出什么事来,自己在师父面前不好交代,一个弄不好,还会被师父发现自己跟师伯说了“多余”的话,从而导致师伯暴走,自己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还没等两个弟子反应过来,无渊已经扑倒了离他最近的德盛,封住他的筋脉,让他动弹不得,又一把抓住试图逃跑去通知他师父的德望的后领,一手从他的前面绕过,掐住他的脖子,一发力,将他压制在墙上,另一只手在他身上点了一下,同样封住了他的筋脉。 无渊松开手后,头也不回地飞速冲出思过室,去寻找德清。 无渊推开房门,跌跌撞撞地摔进德清的禅房,却未看见德清的人影。 于是无渊又跑遍了大殿,佛堂,寺庙大门等所有有可能会让寺门弟子罚跪的地方,却都不见德清的踪影。 身后,一个y邪的声音响起,无渊蓦然转头,看到无道带着他门下的众位弟子,围堵在无渊身后。 无渊焦急地问道。他也不顾是否会被其他弟子知晓他为了自己门下的一个弟子而破戒的事,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在众位弟子面前失了前任住持的面子。 无道一摆手,冷漠地发出指令,道:“动手。” 见两个和尚无法压制住无渊,又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好几个和尚。有擒住他双臂双腿的,有从他身后禁锢住他肩膀的。这下,无渊动弹不得,也借不了力甩开那些和尚。 无道来到无渊面前,看着面目狰狞的无渊,故作痛心疾首地道。 “这样一个引诱住持为他破戒的和尚,寺里已经容他不得了!”无道板着脸,用b无渊还要响的声音,冲无渊吼叫道,见无渊愣了一下,无道又低声说:“他已经被逐出山门,从此再也不是我卧禅寺的弟子了。” 无渊像是被ch0u走了jg气一样,低下头,任由几个弟子押送他回思过室。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无道说的“他已经被逐出山门”。 无渊“腾”地一下抬起头,源源不断的力量从t内爆发出来,他拧断两侧和尚的手腕,按着跟在他身后的人的脑袋,使劲撞在墙上。 无道感到危险b近,直觉告诉他,不能和无渊有勇无谋地y碰y,一争高下。现在只有自己门下的几个弟子,至少得再多几个武艺高强的帮手才能压制住他。因为,无渊已经不是从前的无渊了,是已经开始堕入魔道,视人命为草芥的嗜血狂魔。 十年前,德清的父母送他来寺里时,有自报过家门,是一户不是很富裕的人家,由于那会儿朝廷要按人头征收粮食或者银两,他们养不起更多的孩子了,就把老幺,也就是德清,送来出家。 无渊已经跑了近半个时辰,他在思过室里并没有穿鞋子,所以他是赤着脚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无渊来到德清老家附近时,脚上已经磨得鲜血直流,可他却没有在意脚上的疼痛感,而是更在意德清是否在家里,他的家人会怎么对待他,万一他的家人容不下他他会不会又去了别的地方,如果去了别的地方他会去哪里,自己会不会找不到他。 无渊走近这个人,发现这个人正是德清,他正裹着自己的多余的衣服睡觉。 无渊轻轻地推来推德清,语气十分温柔,与之前在卧禅寺对抗寺中弟子时判若两人。 “是,是我。”无渊笑了笑,又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睡呀?” “是,我回来了。” “对不起,师父回来晚了。”无渊半跪在德清面前,把德清轻轻地搂紧自己的怀里,用手慢条斯理地抚0着他的后背。 “是不是长老们为难你了?”无渊心疼地问道。 无渊一转头,发现无道带着其他几位长老和全寺武艺最高强的弟子们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胡说什么!我师父怎么可能是耻辱!一定是你们w蔑我师父的!”德清怒道,反正他也不是卧禅寺的弟子了,见无道这样羞辱自己的师父,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 “师父,是真的吗?”德清见无道这么肯定,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师父说,他要独自一人下山去除妖,临别前,神情古怪,举止异常。在师父回来之前,自己被长老们寻了个错处,小题大做地非得把自己赶下山去。如今与师父重逢,却从长老 无渊一直握紧拳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面对德清狐疑的眼神,他选择了撇过头,不去和德清对视。他一看到德清那纯粹的眼神,就想到自己想着德清做的那件败坏道德人l的丑事。 “够了!不要再说了!”无渊终于打破沉默,当即吓断无道。 “你够了!”说着,无渊一掌横扫过去,空中划出一道白光,随着一阵劲风飞了过去,对面的房屋瞬间出现一道裂痕,木屑淅淅沥沥地掉了下来。 “什么情况啊!大半夜的,还睡不睡觉了?” “呀哟,我的房子!你们谁g的?” “你们几个和尚在这里g嘛呢!我这里不给借宿的!” “哇,娘,你看,他们在除妖诶!” “好端端的g嘛赶我们走啊!” “唉!你们除妖的时候小心点!别把我们屋子弄坏了!” “快走快走,这里居然有妖。” “娘,我要看大师们除妖!别赶我嘛!” 德清被无道说的那番话,那番关于自己师父g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还有自己是师父被关进思过室的罪魁祸首的话,还有无渊刚才那不像是普通和尚所能使出来的一套招式,给弄得一头雾水。 “师兄,你是不是ga0错了?现在不是让你们商量今后去哪里的时候。只要你乖乖地跟我们回去,我们就不会再为难德清的!” “小畜生,你最好把嘴巴给我放g净点!”无道气得直骂德清,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在众位师兄弟和弟子面前,赶忙g咳了几声,试图遮掩过去。 一群弟子蜂拥而上,可是一靠近无渊,他就会抓起一个人朝人堆里扔,怎奈,抵不过敌众我寡,无渊抓了这个人,另一边的人就有可趁之机。虽然无渊用霸王之气震开这些人能够一劳永逸,可是霸王之气的力道不容易控制,一个不小心还会伤及德清,所以无渊一直不敢在德清在的时候用。 无渊趁机拉着德清的手带他逃跑,可是那群和尚又追了上来,无渊不仅要看路,还要时不时地转头给那群和尚补上几记手刀。 “师父……您……” “不是……您的脚……流血了……” 德清想伸手去接住无渊,却只拉住了无渊的衣襟,重心随着无渊的跌倒而向前倾,整个人扑倒在无渊身上,与无渊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贴,两个人成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对方从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脸上,两个人同时一惊,随即屏住了呼x1。 “不用了。”无渊缩了缩脚。他不仅一个月没有沐浴,刚才还赤着脚赶了那么远的路,现在的脚上不仅被血浸透地w浊不堪,而且还粘满了w泥,这样的脚怎么能让自己的徒弟碰呢。 “德清……”无渊眼里充满柔波,恨不得用力抱紧德清,从此两人再也不分开。 “德清,你待在这里,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出来。”无渊交代道,临走前,在德清的额头上落下一枚吻。 “我跟你们回去,那些弟子都是我打伤的,我任由你们处置。但是,放了德清,以后都不要再去找他麻烦。”无渊语气坚定道。 无道爽快地答应,只要无渊不能再显露在台面上,区区一个德清,还怕他能掀起什么大风浪吗?不和他计较也罢。 德清偷偷地躲在弄堂的入口边,目睹了无渊被他们带走的过程。 德清等无道转回去之后,冲他的后背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默默地回到弄堂里坐着,等待无渊的归来。他想相信无渊能够平安地回来找他。 ——师父有危险! 跨入卧禅寺的一瞬间,有一道光凭空而出。这是一团火焰,火焰正从四周向中心聚拢,而站在中心位置的,正是他的师父无渊。无渊的四周站着的是几位长老,长老们的身后,是一群东倒西歪的弟子。 “不要过来!”无渊在被火焰点燃全身前冲德清吼道,紧接着yu火焚身。地狱业火,来降服你。” “不!师父!师父!”德清冲到圆阵中间,捧起一把灰,嚎啕大哭。 德清冲周围的几位长老瞪着通红的眼,恶狠狠道:“是你们!是你们!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寺庙里的房屋已经被震碎,缺砖少瓦的,变得破败不堪。唯一一处勉强还算保存地完好无损的,是墙上只有几道裂痕的大殿,大殿里的如来佛祖闭着眼,一脸的安详,不知是像族中和蔼的长辈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几个正在小打小闹的子孙们,还是闭上眼睛漠视他们的打斗,任由他们自相残杀。仿佛大殿外的打斗声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没有影响到他的一片极乐净土一样。 德清嘴里碎碎念。 “师父……我愿用我五十年的寿命来换您的魂魄不散。” 德清的脸和皮肤也逐渐老化,眨眼间,变成一个花甲老人。德清不可置信地0了0自己的脸颊,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变得皱皱巴巴,g瘪无光,再一看自己的双手,已是一双沧桑无力,形同枯槁的手了。 德清再一抬头时,千行泪水已经填充了布满g0u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