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拿着材料，上火车去了省城…… 华子把生产队的改进方案和设想交给省委办公厅的秘书，当天也没回返。省城的商业繁华区已经出现了各种私营饭店，但前面都缀着某单位三产的字样。有的直接挂着某单位的职工食堂，但对外营业。 蔬菜市场依然是萝卜白菜大葱土豆，卖豆芽的很火，但是摊位很多！已经不像两年前自己开车往这边送豆芽那么稀缺抢手。可是在街角小区有卖山野菜的。当年二妞她们采来闯黑市的龙须菜、刺老芽、黄瓜香，一斤能顶十几斤豆芽！ 农民不只蘑菇崴子屯儿，绿豆不只生产队，豆芽也不只依依豆芽坊啊。 蘑菇崴子屯儿的豆芽赚钱了，随之而来的就会有母牛岭、母驴岭、母狗岭…… 什么多了都不值钱！ 华子在省城走了两天，急急忙忙坐长途汽车回到德化县城。 德化县城主街道、北门商业区体面点的饭店还都是公家大集体的，但都门可罗雀。在东西两门街边也出现了前缀某三产的食堂！ 菜队的菜市上，棚子里依然是白菜土豆。不过也摆上了豆芽篓子，街边小区同样出现了贩卖豆芽的商贩！ 华子暗骂，满碎嘴子，白长一张嘴，瞎眼没脑子。 小小县城，一个上午就能走得差不多。华子足足走了一整天。黄昏时分才来到豆芽坊。 华子把豆芽三姐妹又带进了崔高丽狗肉馆儿。要了四盘狗肉一碗汤。 华子问金贞顺：“嫂子，你们饭馆鲜族泡菜有几样？” 金贞顺：“一般客人只有两样，辣白菜、拌芥菜丝；鲜族客人有点桔梗、苏叶的。我家还有旱蕨菜、刺老芽和一点柳蒿芽。你要吃哪样？” 华子：“嫂子，你一样给我弄一点。我给钱。” 金贞顺：“呵呵，你算我们家的客人，都赠送。” 华子：“那可不行。我要拿这几样小菜说点事儿。” 金贞顺一口气摆上十个小吃碟儿，十样小菜！豆芽三姐妹都看懵了。 华子：“贞顺嫂子，这柳蒿芽你们是多少钱一斤买的？” 金贞顺：“你以为还是你和满自由闯黑市那时候啊？现在根本买不到。这是我家老崔回老家采回来的。” 华子：“二妞、彩霞姐，还记得咱们办收购站采野菜买裤衩那时候么？” 柳二妞：“那时候连裤衩都买不起，现在想买什么好衣服都行。唐姐还给我们定制高档服装呢。” 华子：“对农村农民来说，服装不是咱养命的生意。吃穿住的买卖，最恒久的是吃。二妞，过去六年了，我还是很怀念咱们在一起整收购站的日子。赚不赚钱不知道，赚了钱干啥也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的目标不过是一本小人书。我呢？赚了钱不过是带出个徒弟，买一个裤衩子。可是现在条件越来越好，压力却越来越大，活得越来越累。” 柳二妞：“华子哥，你是不是因为我妈？” “不是。我想的是赚钱！让这么些人都吃好喝好，穿好住好活得好。好像真没那个能力呀。从打去年卖服装我就担心咱们的豆芽，我们不能守着豆芽把自己困死。” 李彩霞：“华子，你是不发现什么苗头了？” “从省城到德化，都知道豆芽赚钱。卖豆芽的已经不仅仅是柳二妞、张丽茹了。我们不能守着一棵树吊死！” 张丽茹：“城里的确又多了很多卖豆芽的。可是咱依依豆芽坊还是第一呀。” 华子：“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一就没意思了。做生意不是比赛场跑赛。大熊猫要像老母猪一样，它就不是国宝了。小小的德化县城有十个豆芽坊，豆芽就得臭大街！我们这两年是赚了独一份儿的钱。” 柳二妞：“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独一份儿？” 华子一指那十个小吃碟：“这就是独一份儿。蘑菇崴子屯儿就是独一份儿！我们得时刻改变思维。一斤刺老芽顶十五斤豆芽！” 柳二妞：“哥，你不是不知道。像刺老芽、猫爪子这些玩意儿就是吃嫩芽儿，大一点出叶子就不能吃了。而且放得时间长一点就烂了。” 华子：“分田到户，人们根本没时间采这些玩意儿。珍贵的山野菜白白长成野蒿子，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要是收上来做成咸菜、泡菜、罐头菜那可就是金山银湾啦！” 张丽茹：“咱们谁都不会做呀。” 华子：“当初你们会生豆芽么？知道怎么贩卖服装，怎么卖粉条么？现在不都成行家了。我想来年不能种那么多绿豆了……” 李彩霞：“缩减多少亩多少垧，改种什么。你都想好了么？” 华子：“我在省城看见一家馒头店，就想起当年被白凌云关押吃的那四天馒头豆腐，于是就进去吃了一顿。蘑菇崴子屯儿的贴饼子好吃，可是毕竟是粗粮。要是种上小麦，家家能吃上白馒头不说，再种上大白菜腌酸菜做辣白菜。我们收入就能翻几番儿！” 李彩霞：“华子，这些年总是看着你调皮、打架、瞎折腾。咱们豆芽坊干得好好的，你还要琢磨天上的事儿啊？”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华子：“饥荒逼的。从打生产队分了，我就年年还饥荒。现在办加工厂，又压上那么多贷款。我得杀出一条血路，闯出蘑菇崴子屯儿的一片天。你们仨就是开路先锋，生产队就是根据地。所以我得先跟你们商量。你们先动脑想着，我得请一道将令护身符下来！” 华子还没离开县城就得到了唐竹青报给他们的喜讯，国咏梅被县委提拔到农业局当局长了！ 几个人要给她摆酒贺喜，被她坚决拒绝了。 这是她们那批工农兵大学生唯一一个在机关当一把手的干部。她的同学们都适应不了时代的变迁，好一点的不过做了一些科员助理等闲职下属。甚至成了时代的渣滓或笑柄。 国咏梅的进步是官场的一股清流，源自于她自身品行的清正端严，也可以说来自华子等人或正或反的激励。 学习、思考、践行、顺应。她哪一样都不肯懈怠。 现在的国咏梅虽然临危履薄，却是意气风发。 白凌云却一直没离开前进大队，她还是作为某几种人被留用察看着。 华子到她的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独自伤神呢。 “白书记……” 白凌云：“没有外人就别叫书记了。听着都扎心。华子，你说我怎么想不明白，我到底错到哪了？我做什么都是按上级指示，可到头来……” 华子坐到椅子上：“别想了。像你这样想不开的实在太多了。还是我这种小农民好吧。一天到晚，啥都不操心。” 白凌云把一份公函扔给我：“再操心，你就成皇上了。” “这是什么呀。” 白凌云：“县委点名要你去参加农业工作会议。” 华子：“我去参加会？我算个屁呀？你是不又要骗我去搞破鞋？毛料衣服你都……” 白凌云给了华子一巴掌：“再胡说八道！这次没有我，连公社书记都没有。十有八九，你那份材料成了香蘑菇了。” 华子：“嘿，姐姐。你说我这狗尿苔是不是长到金銮殿上啦？” 白凌云哭了：“华子，要是有机会求国局长帮姐姐说句话。我实在没脸在蘑菇崴子屯儿待下去了。” 华子：“有什么呀？大不了咱不干了。跟我进城做买卖去。我正想扩大豆芽坊呢。” 白凌云：“我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不想放弃，我就想当干部！” 华子：“行。只要有机会我就跟她说。不过国咏梅一向都是一本老正，知青们都怕她。” 白凌云：“我不需要她给我开后门儿。我只要公理！” 华子心里暗骂，傻逼，这个世界有权有钱才有公理。一个小村官儿还想讨公理，累死你吧！ 白凌云看着哼哼呀呀，骑着破自行车离去的华子。心里一阵懊悔一阵惆怅…… 华子做的那些事，自己要能做成一件也早就平反昭雪了。如果有华子那样的头脑，自己根本不会变成三种人。再想想自己回到青松岭那几天做的事，简直丢人现眼，臭不可闻！ 同样是公社一把手，国咏梅比自己提升得晚一年多，人家现在进城进了农业局了。自己却越干越完犊子，竟然被打成三种人，窝在前进大队了。 成也华子，败也华子。 想想将来，要是重振雄风，东山再起，只能在这个华凌霄身上做文章。或者驾驭他，或者打败他。 以他的脾气，要想驾驭他，必须先打败他。 打败他？这是不是做梦啊？ 他们是朋友，不是荣辱与共那种；他们是敌人，不是你死我活那种。他们只是生活在同一片天地里的两个比较熟悉的个体，彼此利用而已。 华子一路纳闷往县城赶。 农业工作会议，关我一个老百姓屁事？国咏梅胆子也太大！这么重要的会议，把我弄去，不怕别人说闲话？ 华子进了会议室，往主席台上一看不禁呆了。 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原来就是那个季老头季临风！ 华子低声问旁边那个人：“他怎么来啦？” “人家现在是主管农业的副省长。好好听着吧。” 有个屁听头。不过是犯瞌睡的屁话，跟我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什么全会精神，报纸都登了快一年了。山沟子不还那穷模样？ 华子趴在会议桌上，哈喇子都睡出来了。国咏梅才把他叫醒。 “华子，快去台上领奖状啊。” 华子睁开眼睛，擦干口水：“啥奖状？我又没功劳。” 国咏梅：“扎根农村，致富带头人。” 华子：“扎根农村又不是什么英雄模范，哥们都穷掉底儿了还致富。不要，不去。” 国咏梅：“这是上级看得起你，你怎么这么别扭啊。” “不别扭他就不是华子啦。”季老头儿说着来到了华子旁边。 “诶呦，爷们儿，你怎么下来了？”华子慌忙站起身。 季老头儿：“呵呵，华子。我就知道我讲的那些你肯定听不进去。” 华子：“呵呵，不好意思。我在生产队开大会就悄悄躲在墙角睡觉，习惯了。”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季老头儿：“那是我讲的那些都没用啊。” “不。都有用。可是与我无关。哈哈哈哈……” 国咏梅：“华子，不准胡说八道。” 季老头儿：“是我要求让你来的。一会儿咱们好好聊聊蘑菇崴子屯儿。” “嗯。这事与我有关。保证不睡觉。” 下午，华子一直和国咏梅坐在季老头的招待室里。室内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当时核实华子的那个组长叶飞秋和其他几个省里来的干部。 季老头儿：“包产到户，蘑菇崴子屯儿的日子好过多了吧？” 华子：“实话实说啊老头儿，也好也不好。” 叶飞秋：“老人家是副省长，请你放尊重点。” 华子假装没听见，也没搭理她。 季老头儿：“哦，不好？农民的积极性还没调动起来？” 华子：“积极性不就是吃饱饭有钱花么？蘑菇崴子屯儿的饭你吃过，只要肯干就不会挨饿。从前没钱花，现在还是没钱花。还不是一样？你在那时候我们还能采点药材，偷偷摸摸采点山野菜卖钱。现在都捆在土地上，根本没时间。” 另一个干部插嘴道：“农民不捆在土地上还能干什么？” 这些干部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华子不爱听什么他说什么。 他不由得一皱眉：“你放——。你根本不懂农村！农民的主业可不光是种地呀。你吃那猪肉是谁养的？直到现在我们还必须自家养一头，再卖给国家收购点一头。其次就是山野采集业，一个蘑菇崴子屯儿村就曾经为国家提供救急茵陈三吨，甘草两吨！如果市场全面开放，还会有渔业。你今天中午吃的豆芽，那就是我们蘑菇崴子屯儿依依豆芽坊的。农村应该是全社会综合经济的基础！而这种一家一户的生产方式恰恰破坏了这个基础！有生产能力的家庭固然好，可是那些劳力弱的，没有男人的，家庭人口多的依然在贫困线上。” 季老头儿：“这怎么会呀？” 国咏梅：“华子现在那个生产队就是这样，都是当时分组的时候那些没人要的残弱家庭。不过现在，他的那个生产队收入最高。” 季老头儿：“呵呵，华子，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老方子，投机倒把。” 那个干部：“现在都什么形式啦？你们怎么还投机倒把呀。” 华子有些压不住武火了，一攥拳头。 这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不在乎你一个老农民攥不攥拳头。 国咏梅：“华子，大家都是省里来的领导！是季副省长带来的。这位是省农业厅的张副厅长。” 华子：“哦，省里来的领导，大人物。大人物多数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瞪着眼睛找毛病。找上司的毛病让他腾地方，找同事的毛病把他踩下去，找老百姓的毛病好作威作福。找我的毛病就是投机倒把对吧？” 叶飞秋：“你怎么这么说话……” 季临风摆了摆手：“你的材料我看了。有创意，有成效。是一个了不起的新思路。可是做到这样，你为什么不肯接受那个奖励呀。” 华子：“远了不说。如果在前两年，什么劳动创业带头人，学习带头人多的是。谁敢认可致富带头人？那是极其反动的！可是现在我依然认为问题很多。致富还用带头么？普天之下，谁跟钱有仇？盲目致富我看见过，我和大青山乡的赵书记聊过他们的红砖厂。非法致富的以前有，比如笸箩店大队的书记姜大金牙。这种人依然存在，而且变得堂而皇之。拿着国家财产搞什么三产。兜兜转转装进个人腰包。这也是致富带头人？此贵乎操其本原，与随其时而剂调之。上有五气，下有五行，民有五丑，物有五才。消焉息焉，停焉决焉，王心而己矣。” 在场的人，除了季临风，其他人开始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后来都面面相觑。喜欢山精女人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山精女人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