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俞菟只好开口:“你松开我。”唐晓星不撒手,先跟俞菟确认:“你不会趁我松手就又翻出去吧?”“不会。”俞菟回答她,“要还想跳,刚才我就不会进来了。”唐晓星觉得好像是这个理儿。她稍稍松手,俞菟终于得以起身。保险起见,唐晓星还抓着她一只手。直到自己也休息好了,才从俞菟手上借力,站起来。俞菟垂低头,看一眼唐晓星牵她那只手,问:“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唐晓星毫不犹豫:“当然算,说吧,你要我做什么?”俞菟抿唇,小声说:“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啊?”唐晓星一愣。俞菟抬起头,一双红通通的核桃眼看向唐晓星:“做不到吗?”“不是!我做得到!”唐晓星做了个深呼吸,“我只是惊讶这个要求太简单了,就算你不提,我也不会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讲,你可以换一个。”“不用了。”俞菟摇头,交握的手掌感受着唐晓星的体温,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这样就好。”唐晓星抓了抓后脑勺,不明白这女孩儿的想法。但她也不勉强,主动说道:“我们先从这儿下去吧,我陪你走走?”俞菟抬头,对上唐晓星温和清亮的双眼,顺从地点了点头。唐晓星送女孩儿下了天桥,忽听那女孩儿问道:“你的包呢?”“嗯?”唐晓星愣住,想了想,“啊!还在桥对面呢!”她来时看见有人想跳桥,不过脑子就把包扔了。那包里装着她的周末作业,几支签字笔,一只乒乓球拍,还有她的零花钱。“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包找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别走啊!”唐晓星说完,扭头,撒开腿跑回天桥对面。她的包躺在墙脚,一片乱石堆上面,半边都沾着灰。唐晓星抓起包随便拍了拍,立马又上天桥往回走。过转角时,她愣住了。刚才那女孩儿没在原地等她,天桥长阶下面半个人影也没有。唐晓星边下天桥,边向四周张望,就她回去拿包的功夫,怎么人就走了呢?就这么不愿意跟她做朋友吗?她都没来得及问一问那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更遑论了解女孩儿的经历和把她逼上绝路的事情。可能,那女生就是不想跟她说这些,又怕她问,所以才自己走了吧?唐晓星叹了口气,她还说把人送回家呢,这下倒是省了事儿。希望那女孩儿以后别再做傻事了。唐晓星溜达得有些远了,在街上绕了一大圈。到家后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忽然后知后觉:刚才那女孩儿怎么知道她背了包?上天桥之前,她就把包扔掉了。除非,那女生一早就认识她,知道她平时有背包的习惯。唐晓星心里划过一个猜测:难不成,那女孩儿也是她们学校的?“啊……”唐晓星双手掩面。她这记不住人的毛病,啥时候能克服啊。时月华端着晚饭从厨房里出来,瞪她一眼:“你干嘛呢?身上脏兮兮的,泥猴儿似的,快去洗澡,洗干净了才能上桌吃饭!”唐晓星去洗了澡,到桌前坐下后,她妈问她:“你手怎么回事?”她低头看,发现小臂上有点儿擦伤。“没事儿!”她拿起筷子,一脸不在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刮的,养两天就好了。”时月华皱眉,但没追着问,只道:“刚才洗澡碰水了?吃完饭自己去客厅拿药擦一擦。”唐晓星从善如流:“好,知道了。”周末时间向来快得像一道闪电,还没回过神来呢,又到第二周周一了。田径队周一早上不晨训,因为要参加升旗仪式,但林惮一大早就到操场上,坐在看台上吹风。时节渐渐入冬,风带着明显的寒意吹在脸上,坐久了,感觉有些冷。上周六,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了三班的杨旬老师,还破天荒地扯了个谎,说自己和俞菟是朋友,询问俞菟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课。杨老师并没有对此生疑,而林惮得到的回答是:“她父母车祸去世了。”这个答案,林惮始料不及。由于受到太大冲击,从办公室回来后,碰到唐晓星,她还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内心复杂的情绪。她对唐晓星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她连着两天没合眼。不停在心中假定,如果俞菟回学校继续上课,她再碰见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谁也不提,更别去触碰俞菟的伤口,装作不知情,还像以前那样,在遥不可及的距离默默关注。她捂住揪痛的心口,微微躬身,在看台上蜷缩起来。可她内心的冲动已经快抑制不住了。她不想只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了。她想走得更近,走到俞菟身边去。想要抚平俞菟内心的伤痛,就算做不到,只是陪着她也好。她双手掩面,意志消沉。即便心里想得再多,她其实也明白,像她这样一点都不温柔的性格,连句像样的安慰人的话都讲不出来,又怎么能真正给到俞菟安慰与陪伴。不过是自我感动,渴望被人需要,想通过这些行为证明自己有价值。如果那个人是俞菟,她的生命似乎都因此被赋予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义。林惮越想越低落,越想越丧气。她由衷羡慕唐晓星,拥有那样洒脱快乐温暖的性格。身处悲伤绝望时,只是看到唐晓星脸上的笑容,都会不由自主受到感染,也跟着收获快乐。她自己就深有感触。原本,林惮只是一个人在操场上发呆,可不期然的,她视野中闯入一道纤瘦的身影。这会儿操场上还没什么人,距离升旗仪式还有将近半个小时。视野开阔的操场上,那低头走过的人形单影只。她没像往常那样拿本书找个光线亮堂的地方晨读,而是双手插兜,绕着操场一圈一圈踱步。林惮猛地站起来。哪怕她们相隔那么远,俞菟还低着头,她却一眼就认出俞菟。那就是俞菟,她不会认错。冲动的情绪来得突然,等林惮反应过来,她距离俞菟已只剩几步远。胆怯与冲动一样,瞬间袭上心头,来得猝不及防。林惮在俞菟两三米外停下脚步,明明已经来到这个位置,她却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于是只能低下头,不远不近跟在俞菟身后。过弯道的时候,俞菟似乎有所觉察。她终于听见了身后那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于是她步子微顿,回头,看一眼跟着她在操场上绕圈圈的人。林惮在俞菟停下脚步的瞬间就跟着驻足,同时绷紧背,埋低头。她怕被俞菟认出来,误会她是什么喜欢跟踪别人的变态。几秒钟后,身前传来俞菟又轻又软的声音:“林惮?”林惮心头一跳,然后抬头。她震惊于俞菟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仅是这一点,就足以令她心头雀跃。可随即,她想起俞菟双亲过世的事情,内心陡然间又被黯然笼罩。林惮拘谨地佝偻背脊,讷讷地回应:“嗯。”没想到,俞菟竟然继续和她说话:“你怎么也这么早来操场上散步?”语气如常,听不出悲伤。她藏得很好,明显不想让自己的经历被别人知晓。林惮依然紧张,心跳也越来越快,可却因为俞菟这句话,像是忽然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她决定装作不知道,大着胆子朝俞菟走近一步,同时回答道:“醒得早,睡不着,闲着也没事,上来转转。”于是,她们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行走。胳膊与胳膊之间,依然隔了一米远。不论俞菟是否容许,林惮自己,不敢再靠近了。“早睡早起,身体才健康。”俞菟说了句没什么意义的话。林惮不知道接什么,尴尬地点点头:“嗯。”然后还归沉默。没人再开口。绕着操场走了两圈,陆陆续续开始有同学来到操场上。算着时间,再过一会儿升旗仪式就要开始了。俞菟又一次停下脚步,扭头对林惮说:“谢谢你。”林惮一愣,没明白俞菟为什么突然向她道谢。但俞菟没解释,朝林惮笑了笑,说:“我先去排队了。”说完,她迈开脚步跑走。林惮站在原地,发愣,一只手按在心口的位置,校服都给她抓皱了。她的心跳快得停不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