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又必须把蔡绲抓住，亲自处死，不仅是因蔡绲是她的杀亲仇人，更是因…… 灵愫瞥了眼蔡逯。 他腹上还插着一把长剑，跟他吵，万一再把他气死了，那她还得多处理一具尸体。 她问：“你就一点都不怕我？我可是屠了村又杀掉皇帝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单论武功而言，她简直能轻松碾压他。可知道归知道，现在亲眼目睹后，内心还是受了不少冲击。 可实际上，这种遍地肉糜，人头堆满，尸横遍野的血腥场面，还是让他身心不适想呕吐。 灵愫把他扯到某一家院门前的屋檐下避雨。 蔡逯回：“想跟你说会儿话，说什么都行。”他又反问：“你怎么也不走？” 蔡逯侧眸看她。 她就待在这阴曹地府一般的环境里，泰然自若。 动作熟稔流畅，像做过无数次。 她还想把剑擦一擦，却突然想起，剑插在蔡逯身上。 蔡逯脸侧也沾了点血。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而是那些死人的。 无意间，俩人对视一眼。 他的精气神很不对劲，但她一时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灵愫否认，“咱俩无冤无仇的，我干嘛恨你？爱与恨都是很消耗人情绪的，尤其是恨。多恨一个人，就代表自己多一份无能。” 她说：“这事想起来就很可笑。那时，你还在辽国求学，蔡相与夫人离蔡连他们有八百里远，连蔡连是哪条狗都不清楚。你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大概是都姓‘蔡’吧。” 她说：“最初，我的确有怀疑过你家的人。甚至还想过，要不把你和你爹娘都虏来囚禁，严刑拷打，不问出个好歹就不放你们回去。只是这方法太过冒险……” “所以啊，你也别有愧疚感。此事与你无关。”她说，“现在你知道了，最初我对你示好，只是想接近你，利用你，顺利拿到卷宗而已。” 她暗示他：我对你只有利用，现在利用完了，你可以滚了！ 蔡逯出声道：“我第一次见你杀红了眼，第一次了解你的真正想法。我以为我会有各种情绪，可能会郁闷、气愤、委屈。可现在却是，我只想跟你再待一会儿。别赶我走，就待一会儿。” 蔡逯在这段不健康的关系中越陷越深，这意味着他会越来越黏她。 可当下，她实在太累，精神高度紧绷，肢体痉挛发抖，她没有精力再去打感情牌，苦口婆心劝他。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说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易老爷和我爹易管家，都是在该当爷的年纪才当了爹。小姐很早就去私塾念书，顺便把我也带了过去。那个时候，她坐在屋里写字，我闲不住，就跑到外面捉鸡逗狗。” …… 家生变故时，她才四岁。按说过去这么多年，这些回忆都该忘得差不多了才是。可她却记得特别清楚，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在昨天刚发生一样。 絮叨这一堆话时，蔡逯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好像没了。 她说：“就当听了一段故事好了。” 可余光扫过，却发现蔡逯偷偷抹了把眼泪。 她接着讲了个笑话。 是吧，他肯定也觉得好笑。 灵愫又笑了阵：“你腹上还插了把剑……噗哈哈哈……这个姿势真的不会压到伤口么？” 这一刻，灵愫以为他们俩在同频大笑。 其实蔡逯是在哭。 因为他心疼她，可却又无能为力。 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喂，我们都该走了。” 同时，也把她那份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平静带走了。檐底下等着她。 阁主笑得比三九天的冰霜还冷。 “去苗疆？我看去地府走一趟还差不多！” “你出息了啊，都敢闯皇宫杀皇帝了？！走之前怎么说的，不杀不该杀且不能杀的人！你不答应了么，现在又做了什么？” “还有，复仇就复仇，屠村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前脚刚走，后脚禁军和衙役就去那村抓你了么！你知道我派去多少杀手，动用多少人脉，找了多少关系，才把那一帮人拦截下来，好叫你逃之夭夭么！” 原本灵愫就想吵架，只不过刚才在蔡逯面前，她刻意压着心头的火。 她捋起衣袖，“想吵架是吧？好，那我就跟你吵！” “你以为我是一时兴起去屠村？我告诉你，我早把这村调查个底朝天了！这个村的男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个村的女人，拐卖孩童，把好好的孩子打残去街上充当乞丐赚钱！这个村的老人，以奸淫幼童为乐！这个村的小孩，以虐待猫狗为乐！” “一群仗势欺人的败类，活着也是毒瘤，杀了倒还算便宜他们了！地方衙门难道不该感谢我为民除害？” “当年若不是那皇帝突然要说去石溪山封禅，我家被灭门的消息也不会被压得那么快，也不至于此后几年，都没人敢提！” 她猛灌几大口茶水，顺了顺气。 阁主被她吼得愣了许久，“你跟我置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