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闻道来时,黄珏也恰好勒马停于元帅府前。
两位少年郎君各自立在马上,拱手互见了一礼,齐闻道先开口寒暄道:“黄都尉,来得好早。”
黄珏笑道:“哪里,只是前后脚罢了。”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摇头叹道:“卯时初便起了,这么些东西,难免要亲自查一遍。”
“大人果真看重那朱先生。”齐闻道咂舌道:“先让孟大哥去访,听闻吃了好一顿闭门羹,这回又派你从应天送一车的礼来。唉,也不知朱先生肯不肯松口。”
黄珏道:“依我看,倒不如先礼后兵。且将那朱升的妻儿老小都抓了,不怕他不肯。”
闻言,齐闻道愣了一下,旋即望着面前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少年,摸摸鼻头尴尬道:“这……恐非良策。大人一贯嘱我们广纳贤才、以礼相待,读书人都是有些傲气的,倘若他决心寻死又待如何?”
黄珏方才觉察自己话中有些不妥,赶忙道:“义父之嘱自然有理,我一时玩笑罢了,还望齐兄莫要当真。”
两人正说着,却见府门顿开,侍从官蒋禄快步走出。
“二位郎君莫等了,卯时叁刻将军便与师姑娘出府了。”
齐闻道一听,立刻惊讶道:“走得竟如此早?”
蒋禄颔首道:“将军说师姑娘脚程慢,恐拖延了行程,因此走得早些。二位郎君不必着急,眼下骑马自去石门便可。”
黄珏听着,忍不住问道:“师姑娘何人?”
齐闻道摇摇头,只觉孟开平心眼颇多,当下调转方向打马而去,高声道:“问他何用,你追去便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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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的隐士分许多种。
有的厌倦了世俗纷扰,人隐心隐,无论江山权柄如何更迭都绝不入仕;有的怀才不遇、壮志难酬,人隐心却未隐,只是暂居山林等待时机罢了。
师杭认为,朱升无疑是后者。
他是她的启蒙恩师,故而甫一见面,师杭便恭谨跪下行大礼相待,叩首在地长久未曾起身。
“先生。”
朱升面色不动,高坐席台之上,稳稳受了她这一礼。
孟开平抱着剑立在一旁,看这老头半天不喊师杭起来,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朱升年纪大了,耳朵却不背,直接一眼扫过去。
“烦请将军先至偏厅稍候。”书童开口道:“先生这会儿只见师小姐一人。”
前两日,孟开平已经吃惯了这老头的闭门羹,此刻被撵也不多啰嗦。出去前,还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显得很轻车熟路的样子。
师杭一见男人走了,竹门紧阖,当即俯首又拜道:“求先生救小女一命!”
朱升再不复方才的冷漠,快步下席欲将她扶起,慈目和蔼道:“筠丫头,切莫如此。”
师杭额间微红,却仍不肯起身,含泪道:“家父已去,徽州城亡,您本不必再见我……”她自知时机难得,便不再讳言,开门见山道:“先生,您令我前来,可是有了破局之法?”
闻言,朱升意味深长道:“如今,你我已是局内之人,身不由己,又何来破局之法?”
师杭顿了顿,不卑不亢回道:“先生是有大志向者。家父在时常言,修身齐家难为,治国尚须时运,他所识之人中,更唯有先生心怀天下、能平天下。”
朱升望着跪在地上腰背挺直的少女,捋了捋长髯,缓缓道:“你已料定老夫会出山。”
师杭颔首,毫不客气道:“是,可我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助纣为虐。”
她压不住心中的恨意,几近哽咽:“他们是叛军啊……您与家父数十年的情谊又曾同朝为官,事已至此,怎能忍坐壁上观?”
朱升长叹一口气,他在屋中稍踱了几步,有些感慨道:“筠丫头,你怨我是应当的。我有愧,可天道如此,由不得我们选择。”
师杭摇摇头:“先生,我不懂,求您赐教。”
“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