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下摆沾着泥点,陈子元在城门口勒住马缰时,雨水正顺着斗笠边缘成串滑落。 他望着城楼下那抹苍白身影——刘璋立在雨中,冕旒已摘,发梢滴水,像片被暴雨打蔫的芦苇。 "军师!"赵云的亮银枪尖挑起的白旗还在滴水,他翻身下马,铠甲上的雨水顺着护心镜往下淌,"玄德公令末将在此等候。" 陈子元翻身下马,缰绳随手交给身后随从。 他的靴底碾过泥水里的"刘"字军旗,锦缎上的金线被马蹄踩得扭曲,像条垂死的蛇。"主公可在府中?" "已往成都府衙去了。"赵云抬手指向城内,雨幕中能看见几盏红灯笼在飞檐下摇晃,"刘使君正在安置降臣家眷。" 刘璋这时转过脸来。 他眼角的泪混着雨水,在苍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浅沟:"陈军师,备了薄酒在偏厅。"他声音发颤,像老树根被风刮动的声响,"只是...我那夫人有孕三月,求将军..." "使君早有交代。"陈子元解下斗笠,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青衫前襟,"刘夫人与公子移居锦官城别院,护卫、医正一概配齐。"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这是主公手书,您且过目。" 刘璋接过绢帛的手在抖。 他盯着刘备那笔筋骨遒劲的小楷看了片刻,突然屈膝跪在泥水里,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玄德公大恩...刘璋没齿难忘。" "使君要的是益州太平。"陈子元伸手虚扶,指尖触到刘璋潮湿的官服,凉意顺着指节往骨头里钻,"您且起来。" 远处传来脚步声。 几个侍从撑着油布伞跑来,要扶刘璋。 他却自己扶着城墙站起来,腰间玉佩撞出细碎的响:"末将...这就去安置家眷。"他说"末将"时喉结滚动,像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转身时衣摆扫过泥地,拖出条深色的痕迹。 "赵将军。"陈子元望着刘璋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转头看向赵云,"降兵数目可清点完毕?" "三千七百二十三。"赵云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写的簿子,竹片边缘还沾着水,"其中原属张任部曲的两千一百人,李严旧部八百,其余是各郡县临时征调的青壮。"他指尖点过竹简写的"张任"二字,"张任部曲里有六成是巴郡老兵,箭术、骑术都过硬。" 陈子元接过簿子,雨水顺着竹片往下淌,打湿了他的袖口。 他盯着"张任"两个字看了片刻,突然抬头:"张任现在何处?" "探马来报,他在二十里外的山坳里吐了血。"赵云声音沉下来,"怕是伤了心肺。" "传我将令。"陈子元把簿子递给随从,"派医正带三车药材去,就说...玄德公敬他是条好汉。"他顿了顿,"另外,降兵整编方案。" "末将洗耳恭听。" "张任部曲单独成营,仍用'白虎'旗号。"陈子元屈指敲了敲掌心,"李严旧部拆分,每百人混编十名荆州老兵。 各郡县青壮编入屯田营,春耕时发往绵竹、广汉。"他抬眼时目光如刀,"赵将军,你可知为何?" 赵云沉思片刻:"张任部曲重情义,单独立营可安其心;李严旧部多川中豪族私兵,拆分后难成气候;青壮无战心,屯田既能稳民生,又免生事端。" "正是。"陈子元从随从手里接过干帕子擦手,"但还有一条——"他突然笑了,"三日后让黄忠将军带五百骑在校场演武,要让那些降兵看看,什么叫'汉家儿郎'。" "末将明白。"赵云抱拳时铠甲发出轻响,"这就去办。" "且慢。"陈子元叫住他,"今日午时,带孟达来见我。" 赵云脚步微顿:"孟达?" "新晋军主。"陈子元望着城楼上猎猎作响的"汉"旗,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他昨日献了涪水关的粮草图,总得给个交代。" 午时三刻,成都府衙后堂。 炭炉里的松枝噼啪作响,混着窗外的雨声,倒添了几分暖意。 陈子元捧着茶盏,看窗外的雨丝在青瓦上织成帘。 门帘掀起时带进来一阵风,吹得案上的竹简哗啦作响——孟达穿着新制的玄色军袍,腰间悬着银鱼符,正单膝跪在青砖地上。 "末将孟达,见过军师。"他声音洪亮,可眉尾却微微下垂,像被雨打湿的雀儿。 "起来吧。"陈子元指了指下首的木凳,"使君说你在涪水关护粮有功。" "全赖军师与使君洪福。"孟达坐得笔直,可右手却悄悄攥住了腰间的银鱼符,指节泛白,"末将愿为汉家鞍前马后。" "好。"陈子元放下茶盏,茶盏底与木案相撞发出轻响,"你就领左军,辖三千步卒,驻绵竹。" "末将领命!"孟达猛地站起来,军靴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 可他转身时,陈子元瞥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像深潭里突然翻起的泥,转瞬又被笑意盖住。 "孟将军。"陈子元突然开口,"绵竹北接汉中,南连成都,你可知这位置的分量?"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孟达的背僵了僵,又慢慢转过来:"末将愚钝,还请军师指点。" "使君要的是'稳'。"陈子元的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益州舆图,"你若能让绵竹三月无盗、五月粮丰,待秋粮入仓时..."他顿了顿,"左军可扩编至五千。" 孟达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单膝再拜,额头几乎触到青砖:"末将定当肝脑涂地!" "下去吧。"陈子元挥了挥手。 门帘再次掀起时,他看见孟达的影子在雨里拉得老长,军袍下摆沾了泥,却走得极快,像要把什么甩在身后。 "军师,张别驾求见。"侍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请他进来。" 张松掀帘而入时,身上带着股浓得化不开的檀香味。 他穿着蜀锦暗纹的深青长袍,手里摇着湘妃竹扇,明明下着雨,靴底却纤尘不染:"陈军师,这成都的雨,可还合您脾胃?" "张别驾的香,倒比雨更浓。"陈子元笑着指了指上首的座位,"坐吧。" 张松也不推辞,一屁股坐在木凳上,竹扇"唰"地展开:"某昨日见使君,说要把益州旧臣的俸禄提三成。 军师觉得如何?" "使君仁德。"陈子元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只是...旧臣里有几位,当年在涪城宴上摔过酒盏的。" 张松的扇骨在掌心敲了敲。 他忽然倾身向前,声音放得极轻:"军师可知,广汉郡丞昨日夜里去了李恢府上?" "哦?" "李恢的夫人是广汉豪族之女。"张松的指尖在舆图上点了点广汉的位置,"那郡丞怀里还揣着...某当年献给使君的《益州地形图》副本。" 陈子元的指节在案上轻轻叩了三下。 他望着张松眼底跳动的光,突然笑了:"张别驾的消息,比探马还快。" "某不过是...替使君看紧门户。"张松摇着扇子坐回原位,"听说军师要整编降兵? 某倒有个建议——" "张别驾。"陈子元打断他,"你可知使君为何留你做别驾?" 张松的扇子停在半空。 "因为你比谁都清楚,益州的山山水水、豪族脉络。"陈子元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但使君要的是'益州',不是'张松的益州'。" 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张松脸上。 他的额头沁出细汗,把脸上的粉都浸成了斑驳的白:"军师...某明白。" "明白就好。"陈子元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重新放晴的天空,"去把李恢请来,就说...本军师想和他喝杯茶。" 张松攥着扇子站起来时,袍角扫翻了茶盏。 褐色的茶汤在青砖上洇开,像块狰狞的疤。 他匆匆说了句"末将告退",便几乎是逃出门去。 陈子元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转身时看见案上的玉玺在阳光下泛着暖光——那是刘璋今早交来的,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窗外传来马蹄声。 他探身望去,见黄忠骑着赤焰马从校场方向过来,铠甲上的雨水已经晒干,在阳光下闪着金红的光。 马背上还搭着个布包,隐约能看见里面露出的药瓶。 "张任的药,送到了。"黄忠翻身下马,声音像敲在青铜上,"那小子见了药,哭了。" 陈子元笑了。 他摸了摸案上的玉玺,又看了看舆图上标着"汉中"的红笔字迹——那里的狼烟,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起来。 "去把整编令抄三份。"他对侍从说,"一份送赵云,一份送黄忠,一份...送主公。" 侍从捧着竹简退下后,堂内又只剩他一人。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马背上做的梦——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摸着他的头说:"元儿,这益州的棋盘,你得下得又稳又狠。" 现在他终于明白,所谓"稳",是让降兵安心、旧臣安分;所谓"狠",是该收的权、该断的路,半分都不能含糊。 窗外的"汉"旗还在猎猎作响。 陈子元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嘴角慢慢勾出个笑——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喜欢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