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阳平关的晨雾还未散尽,吴班已立在箭楼最高处。 他腰间的环首刀随着呼吸轻撞甲叶,撞出细碎的响,像极了昨夜营中那卷木简上投石车图样的刻痕——当时他摸着木简上深浅不一的纹路,突然想起陈军师说"换个样子看月亮",此刻仰头望去,东边的月亮正坠在关隘外的山尖上,像块被投石车砸裂的玉。 "报——!"传令兵的吼声响彻瓮城,"关前出现两百架投石车!" 吴班的手指猛地攥住女墙。 他望着关下那片突然从雾里冒出来的黑森林——每架投石车都有两人高,木架上缠着浸过桐油的麻绳,投臂前端的皮兜在晨风中晃荡,活像两百张咧开的嘴。 最前排的投石车旁,十几个赤膊的士兵正用木楔子紧绳,肌肉绷成铁疙瘩,汗水顺着脊梁沟流进泥里,溅起星星点点的湿痕。 "放!" 第一声令下时,吴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耳侧传来尖啸,他才看见第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划破晨雾——砸在左城墙垛上,碎石混着血肉迸溅,三个守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埋进了坍塌的青砖里。 第二波、第三波接踵而至。 吴班看着西城墙的望楼被砸塌半边,火油桶在石雨中炸开,橘红色的火焰裹着黑烟冲上半空,烫得城下护城河的冰面滋滋作响。 有块石头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带起的风掀翻了腰间的令旗,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甲叶全被冷汗浸透了,贴在身上像块冰。 "调弩手! 压下射程!"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投石车的轰鸣撕得粉碎。 身边的旗手刚把"弩"字旗竖起来,就被飞溅的碎石砸中胸口,血花喷在吴班脸上,热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拽过旗手的腰带,亲自攥住旗杆往城下挥——可那些投石车早退到了弩箭射程外,黑黢黢的木架在烟尘里若隐若现,像一群蹲在暗处的巨兽。 "将军! 东城墙告急!"偏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哭腔,"石弹专砸垛口,弟兄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吴班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想起昨夜陈军师说的"卸甲"。 他望着城下那些被砍去枪头的长戈——此刻全被绑在投石车的支架上,矛杆上的红缨被风吹得乱颤,倒像是在替敌军摇旗呐喊。 原来"卸甲"不是卸守军的甲,是用汉军的兵器,砸汉军的城墙。 "传我将令!"他抽出环首刀,刀尖挑开染血的护心镜,"所有队正带刀盾手堵缺口,伤兵去搬沙包,马厩里的草料全运上城墙!"刀背重重磕在女墙上,震得指节发麻,"今日谁退一步,某的刀先剁了他!" 话音未落,城下突然传来号角声。 吴班眯眼望去,见五千步卒举着盾牌从投石车阵后涌出,跑得不算快,却像块移动的黑铁——刚冲到护城河前,又齐刷刷停住,盾牌竖起成墙,前排的士兵开始往地上插拒马。 "这是...试探?"偏将凑过来,声音发颤,"他们想引咱们开城门?" 吴班没答话。 他盯着那些士兵插拒马的位置——正好封死了关前三条主路,却留着东边的浅滩没堵。 这哪里是试探,分明是在给投石车清射界。 他握紧刀把,指节泛白:"传令下去,不管他们做什么,谁都不许开城门!" 日头爬到中天时,投石车的轰击终于弱了。 吴班靠在残损的女墙上,看着城下的士兵像蚂蚁搬家似的往投石车阵里运石弹——每车石弹都用青布盖着,他派去的细作回报说,青布下裹的是浸过粪水的破布,砸进城里能传瘟疫。 "将军,张副将求见。" 张琳掀帘进来时,甲叶上还沾着血。 这个跟着他守了阳平关三年的年轻人眼睛通红,手里攥着把带缺口的短刀:"末将请令夜袭! 那些投石车白天厉害,夜里必然松懈,末将带两千人摸过去,烧他个干净!" 吴班盯着张琳脸上的血——不是他自己的,是刚才搬沙包时,被碎石崩到的民夫的血。 他想起三天前张琳还在跟民夫们说"等打退了敌军,带你们去南郑吃羊肉泡馍",此刻却像换了个人,眼里烧着团火。 "不行。"他声音很轻,轻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夜里关外地形复杂,投石车阵必有埋伏。" "可再这么挨砸,不出三日城墙就得塌!"张琳往前跨了一步,靴跟磕在碎砖上,"末将愿立军令状! 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吴班望着张琳腰间的虎符——那是他去年亲手挂上去的,说"等你升了偏将,这虎符就替你镇邪"。 此刻虎符在张琳腰间晃着,撞在染血的甲叶上,叮当作响。 他突然想起昨夜杨松送来的密信,信里说"张鲁已生退意,阳平关早成弃子",想起今早巡城时,看见民夫们往城墙里塞的不是夯土,是掺了草屑的虚土——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守的就是座空壳。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去罢。"他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带一千人,子时三刻出发,走关后那条小溪。" 张琳的眼睛亮了。 他重重磕了个响头,转身时带翻了案上的茶盏,茶水溅在"阳平关布防图"上,把"小溪"两个字泡得模糊。 是夜,吴班又上了箭楼。 他裹着件旧皮裘,望着关外文官坪方向——子时三刻刚过,那里突然腾起一片火光,喊杀声像潮水般涌过来,混着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他数着时间:一柱香,两柱香,火光渐弱时,他看见几个黑影跌跌撞撞往关下跑,背后追着无数火把,像条蜿蜒的火蛇。 "开城门!放弟兄们进来!"偏将急得直搓手。 吴班没动。 他望着那些黑影离关门越来越近,最近的那个几乎能看清甲叶的纹路——突然,一支冷箭从暗中射出,穿透了那人的咽喉。 他这才发现,所谓"逃兵"的甲叶上,沾着跟投石车支架一样的桐油。 "收兵。"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把吊桥拉起来。" 偏将猛地转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将军!那是张副将的人!" "张副将的人?"吴班摸出怀里的密信,信上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张副将的人此刻该在定军山,跟着马超喝庆功酒呢。"他望着火光彻底熄灭的方向,喉头滚了滚,"去库房取些金疮药,明早...明早让人把尸首收了。" 偏将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声"是",垂头退下。 箭楼里只剩下吴班的呼吸声,混着远处河水破冰的轻响。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突然听见关下传来马蹄声——几个骑手正顺着新踩出的山路疾驰,为首的那人举着面杏黄小旗,旗上"刘"字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报——!"骑手在关前勒住马,声音穿透晨雾,"左将军使者到,说要与守将共商'修山路、保粮道'大计!" 吴班的手在皮裘下握紧。 他望着那面杏黄旗,突然想起陈军师昨夜说的"月亮换个样子看"——此刻东边的月亮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红日,正从山后爬上来,把新踩的山路照得亮堂堂的,像条系在阳平关脖子上的红绳。喜欢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