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斜挂在辕门顶,锈铁般的月光漏进张绣帐中。 田丰的指尖叩在案上,每一声都像敲在张绣紧绷的神经上。 "明日卯时出阵,只可败,不可胜。"田丰推过酒盏,盏中残酒映着他眉峰的冷硬,"引左贤王刘豹追过吊桥,过了第三道烽燧再撤。" 张绣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虎符,青铜兽首硌得掌心生疼。 他抬眼时,帐外巡夜的火把在瞳孔里晃出一片红:"元皓公可知,我麾下八百骑跟了我三年? 若这一仗败得太真......" "败得越真,匈奴的胆子越大。"田丰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展开时带起的风掀动烛火,照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雁门关外三十里的沟壑、密林、断崖,全用朱笔圈了又圈,"刘豹自恃有呼厨泉单于的三万骑做后盾,早把雁门关看成囊中之物。 你这一败,他才会信守军真慌了神。" 帐外忽有马蹄声碎在冻土上。 张绣侧耳听了片刻,确认是自家巡骑的铜铃响,这才压低声音:"可黄忠将军的并州军昨日刚换防进来,关里粮草足有两月用度......" "所以要拆了粮仓的封条。"田丰的指节重重按在"粮仓"二字上,"让民夫把粮袋搬到马车上,让老弱妇孺往南跑——跑的时候要哭,要撞翻菜筐,要把锅碗瓢盆摔得叮当响。"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真作假时假亦真,刘豹的斥候在山上看了三日,总得让他们瞧点'真'的。" 张绣喉结动了动,最终抓起酒盏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烧得他眼眶发酸:"末将遵令。" 田丰起身时,衣袂扫过案角的酒坛,坛身碰出一声闷响。 他停在帐门口,月光从背后漫进来,将影子拉得老长:"张将军,这世上没有必赢的局,只有敢赌的人。"话音未落,他已融进夜色里,只留下满地碎银似的月光。 更鼓敲过三更,雁门关西角的校场忽然骚动起来。 黄忠裹着玄色披风立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五千并州军正往马背上捆行李卷——说是行李,不过是些旧布包、破陶瓮,里面塞的全是石块。 "黄将军,这......"偏将王虎攥着缰绳凑近,声音里带着颤,"末将昨晚还查过粮仓,怎么今儿个就说要撤? 莫不是匈奴人......" "闭嘴。"黄忠的虎目一瞪,手中铁胎弓重重磕在台沿,"让你搬你就搬! 把灶膛里的火全灭了,锅碗瓢盆全堆在营门口——要乱,要让山那头的斥候瞧着像群没头苍蝇!"他说着,目光扫过台下,见有个小兵正偷偷抹眼泪,立刻吼道:"哭什么? 老子当年守长沙,带着三百人硬扛孙策五千骑,也没见掉过一滴泪!" 那小兵被吼得一激灵,慌忙用袖子蹭了脸,抓起个破碗就往马车上扔。"哐当"一声,碗碎成几片,惊得旁边的马嘶鸣起来。 校场另一头,赵云正替张绣检查马具。 他的龙胆亮银枪斜倚在辕门上,枪尖映着士兵们跑动的身影,泛着冷冽的光。"子龙,你说这计能成么?"张绣摸着马颈上的鬃毛,声音轻得像叹息,"田别驾的主意向来险,可这险......" "当年在公孙瓒帐下,元直先生用三千疑兵退了袁绍两万骑。"赵云替他系紧护心镜的皮带,指尖触到锁子甲的凉意,"田元皓与元直,都是把'势'字刻进骨头里的人。"他抬头时,看见黄忠正站在点将台上盯着他们,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再说了,黄汉升的箭法,连吕布都夸过'百步穿杨'。 他带两千人埋伏在鹰嘴崖,刘豹的骑兵要是敢追过烽燧......" 话音未落,关城上突然传来梆子响。 赵云抬头望去,见守旗兵正拼命摇晃红色令旗——那是"斥候归营"的信号。 "该走了。"黄忠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手中的铁胎弓已搭上箭,"王虎,带前军先撤! 记住,每十里留个火把,要让匈奴人瞧着像溃兵!"他拍了拍赵云的肩,转身时披风扬起,露出腰间那柄跟随他三十年的雁翎刀,"子龙,你带后军断后,别让匈奴的探马跟上。" 赵云翻身上马,银甲在月光下晃出一片雪色。 他提缰时,瞥见关城的望楼里闪过一道黑影——是田丰,正举着青铜千里镜往关外望。 夜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他忽然想起前日陈子元说的那句话:"天要下雨,总得有人先收衣裳。" 此时的匈奴大营,左贤王刘豹正捏着斥候的密报狂笑。 羊皮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雁门关闭粮拆灶,守军扶老携幼南逃,张绣军甲胄不整,似有败相。"他将密报甩给右贤王去卑,青铜酒樽重重砸在案上:"那田丰不是号称'河北智士'么? 如今倒学起兔子,缩着脖子要跑!" 去卑摸着络腮胡凑过来,羊皮地图在他掌心折出深深的痕:"大王,可呼厨泉单于说要等粮草......"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粮草?"刘豹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挑开帐帘,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雁门关,"等粮草到了,那座关早就是我的了! 明日卯时,你带一万骑跟在我后面,等我冲过关去,咱们就......" 话音被一阵马蹄声截断。 帐外的亲兵掀帘而入,手中的木匣还沾着露水:"左贤王,田丰的信使到了。" 刘豹挑开木匣,里面躺着半枚虎符,还有张帛书。 他刚要发作,却见帛书末尾画着只振翅的玄鸟——那是田丰与他私通的暗号。 "明日卯时,张绣败走。"刘豹念出帛书上的字,眼睛突然亮得像狼,"去卑,传令下去,让所有骑兵今夜喂饱马,明日天一亮,随我踏平雁门关!" 而此刻的雁门关南二十里,张辽正蹲在篝火旁擦拭长戟。 火星噼啪炸开,映着他脸上的刀疤,像条正在苏醒的蛇。 亲兵捧着木匣跑来时,他刚把最后一点锈迹擦净。 "将军,田别驾的急件。"亲兵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木匣上那枚玄鸟印——只有最紧要的军令才用这个。 张辽打开木匣,里面躺着半枚虎符,与他怀中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帛书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子时三刻,引军至黑风谷,待匈奴大营火起,即断其后路。" 他捏着帛书站起身,长戟在地上划出半道弧光。 夜风卷着篝火的灰烬掠过他的鬓角,远处传来雁门关方向的喧闹,像潮水漫过沙滩。 张辽望着北方渐亮的天色,忽然笑了——这局棋,终于要落子了。 张辽的拇指碾过虎符拼合处的铜锈,火星在他瞳孔里炸开。 篝火映得他刀疤泛红,像条被惊醒的赤练蛇。"传伍长以上来帐前。"他把帛书塞进怀中,长戟在雪地上划出半道寒芒,"三刻内整备完毕,马嘴裹布,马蹄包草——要是惊了匈奴的夜哨,老子砍了你们的脑袋当夜壶。" 亲兵小旗官攥着令箭跑出去时,靴底踩碎的冰碴子溅到张辽脚边。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雪地上新留的马蹄印——深了半指。"王二牛!"他突然吼了一嗓子,正在给战马系草垫的伙夫猛地抬头,"你喂的马料里掺了多少豆饼?"王二牛哆哆嗦嗦跪下来:"回...回将军,按您说的,每匹只添两把..." "两把?"张辽揪起他衣领,马厩里的干草味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老子昨儿查过,你那马槽底下还藏着半袋黄豆!"他松开手,王二牛踉跄着撞翻草料筐,"马吃多了豆饼跑起来喷响鼻,你当匈奴的狼耳朵是摆设?"他弯腰抓起把碎草,"重新喂,麸皮掺雪水,吃到六成饱——现在!"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张辽抄起长戟冲出去,正见探马滚鞍落马,衣襟上还沾着霜花:"将军! 东山坡发现三骑匈奴斥候!"他喉结动了动,手背青筋暴起:"追了多远?"探马抹了把脸上的冰碴:"五里外截住的,三个崽子嘴硬得很..." "杀了。"张辽打断他,长戟重重戳进雪地,"把尸体埋在枯井里,用石头填死。"他转身时,月光正落在腰间的玄鸟印上,那是田丰亲手烙的,"告诉弟兄们,多活过今晚的,每人赏两坛汾酒——活不过的..."他扫过整队的士兵,"老子给你们立衣冠冢。" 匈奴大帐里的牛油烛烧得噼啪响。 呼厨泉单于的狼皮大氅滑到肩头,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熊头刺青。"左贤王说的有理。"他抓起酒碗,马奶酒顺着胡须往下淌,"雁门关的守军连灶都拆了,田丰那书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刘豹跪坐的草席被他拍得乱颤:"单于若不信,可看这密报。"他抖开田丰的帛书,玄鸟暗号在烛火下泛着金,"张绣的败军连甲胄都没系紧,粮仓的封条都撕了——他们怕咱们怕得连魂都飞了!"他突然抽出短刀,刀尖挑开帐帘,"您瞧,关城上的火把比前晚少了一半,这不是溃退是甚?" 去卑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帐外摇曳的篝火,喉结动了三次才开口:"单于,末将前日派去的细作说..." "右贤王是被汉人吓破胆了?"刘豹嗤笑一声,酒气喷在去卑脸上,"三年前你带五千骑踏平代郡,怎么现在倒学起女人家的裹脚布?"他转向呼厨泉,声音突然放软,"单于,咱们匈奴的马队多少年没饮过雁门关的水了? 您若亲征,等拿下关城,我把最肥的二十座草场献给您。" 呼厨泉的眼睛亮了。 他抓起刘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好! 明日我带中军,你领前军,去卑..."他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右贤王,"你带后军押粮草——可别让本单于等急了。" 去卑望着刘豹狂喜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帐外的北风卷着沙粒打在牛皮帐上,像极了当年在白登山,汉军伏兵冲出来前的那种寂静。 次日卯时,雁门关外的晨雾还没散透。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张绣的战马喷着白气,他望着身后溃退的"败军"——士兵们故意把甲片系得歪歪扭扭,刀鞘碰在马镫上叮当作响。"撤!"他挥起断剑,剑刃上特意抹了猪血,"别跑太快!" 刘豹的马队出现在视线里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匈奴人的呼哨。"驾!"他猛抽马臀,战马吃痛跃起,绣着"张"字的将旗"刷"地倒在地上。 远处的烽燧在雾中若隐若现——第一座,第二座,第三座! "撤进关!"张绣吼得嗓子发哑,士兵们撞开吊桥的木门,连滚带爬冲了进去。 刘豹的弯刀挑着将旗大笑:"田丰! 你爷爷我来收关了!"他一夹马腹,三万匈奴骑像黑色的潮水,卷着尘沙涌过吊桥。 雁门关内静得反常。 没有守军,没有粮草,连灶台的余温都没了。 刘豹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拨转马头,正看见城楼上的草人——身上披着汉军的皮甲,手里举着生锈的木枪。 "有诈!"去卑的喊声响彻云霄。可已经晚了。 四面山头上同时响起牛角号。 黄忠的铁胎弓拉满如月,弦上的火箭映着他发红的眼:"放!" 箭雨从鹰嘴崖、黑风谷、狼头坡倾泻而下,像乌云里坠下的星子。 匈奴人的惨叫刺破晨雾,马群受惊撞作一团。 刘豹的肩头中了一箭,他撕下衣襟缠住伤口,望着突然从地缝里冒出来的并州军——那些"溃兵"不知何时换了亮甲,手里的刀枪闪着冷光。 "退! 退到府库!"刘豹抓着马鬃大喊。 他的坐骑突然前蹄腾空,带他撞开半扇朱漆大门——门内整整齐齐码着上百口大木箱,箱盖上的封条还带着新印的朱砂,隐隐透出刀剑的寒光。 刘豹的手悬在箱盖上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 他猛地回头,正看见赵云的龙胆亮银枪挑开晨雾,枪尖上的红缨像一滴未落的血。喜欢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