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的文官视角来看,陆逊不过是一败将、一降将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而从夏侯霸、郝昭、鹿磐的角度来说,陆逊昔日在夷陵一战灭掉刘备四万余众,这个战绩他们几辈子也撵不上。
和这种战绩比起来,降将又算得了什么?而且不还是得了陛下的重用吗?
夏侯霸举起酒樽:“陆校尉远来凉州,路上奔波辛苦。凉州之地苦寒,实在比不得扬州气候宜人。”
夏侯霸如此给面子,陆逊也不能不知趣:“夏侯方伯镇守凉州,此番平定叛乱又如此之速。方伯与二位将军,实在都是国家功臣。”
“举白!”陆逊说道。
“举白!”四人一同饮尽。
郝昭为人十分豪爽,而鹿磐就更沉默些了。
郝昭问道:“陆校尉是从寿春至此的?期间走了多久?”
“超过一月了。”陆逊说道:“陛下二月初命我为护羌校尉,先是从寿春到洛阳,在洛阳尚书台停了三日后,这才从洛阳出发来凉州的。”
“在郿县左将军处停了一日,走陇山道到了天水郡的冀县之后,遇到郭方伯在彼处,又停了一日。”
“前后算下来,路程约有一个半月了吧。”
郝昭惊叹道:“竟如此之远!我是太原人,最南边也没只是到过豫州的许昌,真没想到从扬州到凉州上任,要走如此远的路程。”
陆逊点了点头,略微有一些苦涩之意,但不多。
陆逊自寿春与皇帝告别之后,乘船渡过了淮水,经陈郡、颍川之后到了洛阳,得以见到汉朝二百年的帝都。
洛阳位居天下腹心,伊水洛水这种经典中就有的河流,终于得以见到。八关拱卫的绝佳地势、汜水关的雄伟,陆逊也亲自得见。
若是说从寿春到洛阳的路程还平平无奇,但是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再到天水、甚至从天水到西都,这番旅途则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潼关的巍峨险峻、长安的赫赫威名、关中一望无际的旷野良田,加之陇右的崎岖地势。
加之到了凉州之后,随处可见的羌汉杂处,以及深处湟水谷地的西都城……
大汉四百年,无数的能臣良将在关西的事迹,纷纷在陆逊的脑海中显现出来。
陆逊赶赴凉州上任的路上,越来越感觉到山河雄壮、地势相连的美感。
自己曾经建议吴王割据长江以求自保,真的是正确的吗?
或者说,割据江东、使得山河不得一统、天下耗费征战不休,真的是正确的吗?
陆逊的思想也在慢慢转变。
陆逊出言问道:“郝将军是太原人?在下听说太原地势也颇为险峻。”
郝昭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太原城为晋地山河锁钥,自是易守难攻的。”
“久闻太原之名。”陆逊说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此番这个麴英为何要造反作乱呢?”
夏侯霸哼了一声:“还能是为什么,野心作祟呗!”
“西平麴氏本就是大姓,自汉桓帝之时凉州动乱,他们麴氏也总是有份。”
“数年前,麴英的族兄麴演作乱,被当时的金城太守苏公诛杀,而且还不是战死的、是被苏公诱杀的。”夏侯霸说道:“这麴英逃入羌胡之中,自然心不能平。”
“今年湟水谷地乏粮,麴英因此鼓动羌人作乱,尝试着向县中和郡中要粮。”
“要粮?”陆逊疑惑道:“麴英不是造反吗?要粮如何要到造反了呢?”
夏侯霸摊手道:“要粮,要不到就开始抢了。如此多的羌人,临羌县哪有那么多的粮食给出去?再说了,本来就一点也不能给,官府不向羌人征粮就不错了。”
陆逊问道:“因此麴英就带着羌人攻击城池了?”
“不好说。”夏侯霸摇头:“麴英现在逃到西海边上去了,官军一时还抓捕不到他。”
“不过在临羌县收复之后,有人说当时羌兵向城中射箭以夸耀武力,周县令当时站在城头,意外被流矢射中跌下城头。麴英见死了县令,就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攻城了。”
“也有人说周县令威胁要羌人杀麴英,将麴英的首级献来。麴英无奈之下,才开始杀官造反。”
陆逊也是听得直摇头:“如此说来,此事还弄不明白了?”
“弄明白,哪那么容易弄明白!”郝昭冷笑着摇头说道:“陆校尉是扬州人,未必晓得许多凉州之事。”
“凉州这么多羌人胡人杂居,本来就难以管理。本地的汉人大族也没几个省心的,多是作乱惯了的。”
“当年凉州之地,不都已经全从了韩贼和马贼么?统统按贼人来看待就是了。”
陆逊颇为惊讶的问道:“那岂不成了糊涂账了?”
“就是糊涂账。”夏侯霸也笑着说道:“陆校尉来的晚,我来凉州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陆校尉可知,凉州的官府是如何对待羌胡人的吗?”
“在下不知。”陆逊说道。
夏侯霸笑道:“羌人胡人犯了罪,官府从来不问。若是闹出见血的事情了,也只不过是在通知其部帅后,再杀几个羌人做做样子罢了。”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