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势力……”荀彧苦笑道:“这才是真的天下大变……若民意起,谁能抵挡?!倘若知识流入民间,治理他们就更难了。到那时也不知是否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们起来了,谁还能压得下去呢?!这吕娴……”荀彧哪怕再超前,再有见识,他终究还是现世之人,也是有自己的局限性的,尤其是自己的阶级,限定了他的思想,固定住了他的傲慢。他不能脱离世家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包括未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司马懿与他也是同样的人,终究都是先有阶级,再谈家国。维护阶级利益是刻入骨子里的,而身为世家之人,他们争夺权力与话语权,也是写进基因与传承里的。
这就是陈登与他们的不同,同样的傲慢,同样的阶级,但是,陈登却能脱离自己的阶层,真正意义上的去为世界做点事情,做到了某种意义上的仁。这种仁还是大仁,他甚至能脱离本身的傲慢和偏见,宁愿去接纳吕布父女,违背自己的意志与阶层,也愿意拥抱新的世界,或者说,对他来说,不是新世界,而是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与名声去作个赌注,去赌能够让百姓活的更好一点,所以他看到粮种的时候,知道反抗不了,也就认命了……
但是荀彧现在是分裂了,他有点接受不了。
反倒是汉献帝,他的思想也好,他的人格也好,他的意志也好,甚至是身为皇帝的特权与傲慢,早都被粉碎了个彻彻底底,他此时,反而没有多少所谓的偏见,更能客观的看到一些将来。
他知道抵挡不了,此时也某种心态上的彻底的想躺平了。
而心中涌起来的反而有另一种好奇,好奇,她会走到何种地步,能不能完成,甚至发展。
汉献帝想了想,劝道:“与汉室同休,和为天下百姓做点力所能及之事,并不冲突,令君不必忧愁,只当是为天下人做点好事,而不是为吕布父女出力吧,这样想,也许令君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她,你看她,言出必行,能够违背吗?!”
荀彧筋疲力尽,喃喃道:“我要想一想,想一想……”
汉献帝道:“许都已安,令君赶紧回府休息要紧。要叫太医吗?!”
这个年纪,又这样疲劳和心累,容易出事。
荀彧摇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向汉献帝告退,被身边人扶着,踉踉跄跄的回府去了,新时代的冲击,让他头昏脑胀。
原来如此,他明白了,当初徐州用言计击中他的心事,让他亏心愧于汉室而不愿用于曹操,现在进了许,先是假装会尊重他的意志,让他跟随汉室同生共死,不会逼着他为徐州做事,但一击退了曹操,占据了优势,稳定了局面,立即就原形毕露,也不说是要他为徐州操劳,而是拿天下人来说事,让他觉得为天下人做事,并非只是为徐州行事,呵呵,难道徐州=天下人?!
她吕娴何德何能,敢这样自比?!
她能代表天下人?!
仿佛他不出来主持局面,就对不起天下人一样?!天下现在破烂成这样,还不是你们这些地方诸侯搞出来的事,弄的各世家也不安宁。现在更是道德绑架一套又一套的!
要不是进了你们父女的瓮中,谁又愿意这样内耗,去思考纠结这样的问题,非得做出选择呢?!
荀彧脑袋都要想破了,如果他龟缩着不愿意,只怕吕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废而不用,无非是守着陛下,不得自由而已。
可是,他不出来主事,她要是对各世家大开杀戒,杀到无法收手怎么办?!到时候,世家还能存多少?!
可他要是出来了,就是背叛了世家,世家只怕是容不得他了。到时候恨不得唾沫都能淹死他,他又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待遇?!
再者,出来又能做什么呢?!无非是周旋于世家与吕氏父女之间,再为陛下争取些利益,但也仅此而已了,而他所要付出的,是什么,是声名,是一切啊……
至少在现世,以及死后,要被人唾骂很长一段时间了。
难,难,难!
荀彧从未面对过这样艰难的选择,怎么比曹操给他的难题还要难?!曹操至少不会有她这样,让他在世家与百姓之间做个选择,直接把他们与百姓对立起来了……
“该死的吕布父女……”他在心中破口大骂!
等摇摇晃晃的回了家,家中妇孺看到他皆惊惶哭泣,泪不能止,喃喃道:“……家主,当下可有主张?!那对父女可否会,会……”
他们怕被杀。
他们六十多个小时未曾闭眼了,都是被吓的,荀彧是直接陪陛下共生死去了,但是家中妇孺都没了主张,外面杀的又是火又是血,又是冲阵又是叫骂,哪个不战战兢兢,吓的哭都不敢大声哭,胆都要被吓破了。见他迟迟不归,又怕他出事。现在见他回来了,又怕他触怒了吕布父女,全家被杀。
之前隔壁就有这样的动静,全家被拖出去砍了,家也被抄了,那个撕心裂肺的动静,当真是要人命。
看家人如此,荀彧便是想休息也不能够,只能安抚一二。
家中族老子弟都惊慌,对他道:“……如今困在这其中,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彻底的落入那对……手啊,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荀彧红着眼睛道:“公达误我!”说罢泪如雨下。
族老们吃了一惊,连问荀攸可是惹怒了吕布父女,出了何事。
荀彧道:“他为曹操,以人肉充军粮之事,尔等可知?!”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