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吕娴,心中也是震荡的,道:“你太高看我了……”
祢衡却道:“坦荡真诚,才是清明的基石。天下诸侯没有人有此之基。衡非讨好而有此言,而是知道这是最可贵的基石才如此评价。女公子是天下的希望。”
吕娴愣了一下,笑道:“正平与当世士人也不大一样。”
有些叛逆的思想,却又融合着复古的思维,还有对周盛世清明的向往,以及对当世黑暗的愤恨,然后看到希望后的赞誉。
吕娴都有些愧不敢当。
“天下人苦黑久矣,等着太阳东出,炙热于心,”祢衡笑了一下,道:“来之前,我还疑心天下人说吕氏之事是失真,直到看到女公子,这心里反而放心了。”
只是没料到兴之道在于一个女子身上罢了。
大兴之道,是坦荡之道,绝不是曹操的诈奸之道。若此而能取得社稷,将来也必遭此反噬,因为一开始就失去了正义。
以篡夺起家,将来诸侯与大臣皆分权而反噬篡夺,因为,这是这个社稷的兴起之道,优良传统。
不管是什么事情的规律,都有代价。
阴谋也有阴谋的代价,阳兵也有阳兵的代价。
“看到吕布罪己之书广于天下时,衡心中已有期往,”祢衡道。
“曹操不该遣你来出使,”吕娴笑道:“他悔极矣。”
祢衡听了也哈哈大笑,不错,曹操恐怕真的得悔死,肠子都青那种。
“天下像你这种通透之人极少,大多数,还在说着汉室,”吕娴道:“清醒的人不敢直言,而直言的人,却又像在做梦。”
就像这个虚伪的世道之礼。
所以祢衡是真的不太像儒生,他更像是道家之人,清醒,而完全不在意所谓礼,礼是儒家讲的,道家不。
所以,他敢在太庙上去衣而不在意礼。就是对这个世道的反击。
算是一种行为艺术吧。
原以为是个狂士,现在吕娴却有了不同的看法。狂是真狂,但也真算不上传统的士。庞统再出格,他还是在士的规范之内的。
祢衡其实算不上。
“曹操也曾问我,天下间何人可谓才,”祢衡道:“衡答,孔文举,杨德祖,除我等三人者,天下皆无人矣。”
吕娴道:“你也是真敢答。”
“所以才说女公子大气坦荡,对衡此类人,竟也敢收。”祢衡说着竟笑了,笑着笑着又悲了,道:“此二人,早晚要被杀……衡已逃出,然此二人却……各有志矣。只恐不会有好下场……”
孔融是只要汉天子还在,他就不会离开许都的。但是他这个人,与曹操的谋士团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他是和的思想,意思是要曹操兼容天下诸侯,而不是兵刀相向,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理想而已。
杨修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此人虽机敏,到底比起祢衡还要直言,在曹操拢人心之时,他偏要戳破真相,迟早要犯口祸而死。
谁叫他非要拆穿这一种策略上的虚伪呢?!
向来说皇帝的新衣的小孩,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嘛,偏偏出了三个。
这三个也确实是挺可怜。
吕娴对祢衡此时的气也全消了,道:“正平来之前,我以为正平是酸臭儒士,只会喷人。”没想到是真误解了。可见偏见和先入为主,是多么不靠谱,不公平。
祢衡哈哈大笑,道:“心有怨,而不满于世道,喷尽天下人也。只是说的话,难免有自视甚高之嫌。在女公子面前不敢如此自夸。谦虚是为美德,衡当遵之也。”
祢衡其实一直很收敛着,没有以才而驳辩于她,其实他能做得到的,只要他想,并且硬杠的话,引经据言,能把她们父女喷死,她也未必有反击之言。也会真的气死。
可是当心里有了试探和期待,就会有谦虚和收敛。
这样的美德,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在他身上出现罢了。
现在,倒有了谦虚的时机。
吕娴哈哈大笑,道:“难得啊……”
二人竟是一笑,懂的人自然懂他。这位女公子心中也不止只有功名基业也,还有心的追求。对于这样的人,祢衡自是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如以前那样。
也许她的文采不如诸侯多矣,可是这心里的磁场相合,是真的一种玄妙的东西。
“秋冬之际,也该叫军士们适应一番北方的气候,”吕娴看着黑暗的天地不能分割的远方,道:“天下九州各有气侯地形,无论是征战,或是种植民生,都各有特征,当因地制宜也。待拿下北方,这里的气修条件,以及地理条件,种植习惯,都要好好规划一二了。”
她弯下身,抓了一把土,道:“凛冬已至,夜里已经有霜了,离结冰不远矣。”
祢衡接过看了一下,心中更是叹服,道:“所以当要抓紧行军,倘河面结冰,不利行军,会堵在半道,若遭突袭,怕有祸患。”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