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积雪飘毛,若刀子般,刮人脸疼。 郭图人好不容易排上了队,领了竹筒饭,也学着村民们蹲在地上,但就是下不去口。 热气腾腾,绿汤幽幽,从汤水到草根,上下无不泛苦涩。 天寒地冻,一筒热腾腾的绿汤,本是暖身的好物,但傅恒等人却不忍直视。 “呕!”周平闻着满鼻子的苦涩气,尽管早有准备,但还是气的暴跳如雷。 他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这…他酿的是人喝的?” “王剥皮,这是彻底不为人子耶?” “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拧了他的脑袋,让他亲口尝尝自己种下的苦!” “咳...咳...”傅恒同样愤愤,他尝了一口绿汤,苦涩酸爽的滋味直冲口鼻。 他强忍着呕吐感,面色疾苦,紧皱着眉头道:“这就是王剥皮常说的,百姓饱食,汤饭管够...” “他这是在糊弄谁?搪塞谁?” “这他酿的,骡马都不吃...” 傅恒呛的头昏脑热,面庞发紫,恨不得将王充拉过来,亲口尝尝,这汤水的苦辣... 就连拉车的骡马,还能啃些豆萁精料,但村落里的百姓,却只能喝些根烫树料... 他们是人啊,与自己等人一样,是一个嘴巴两只眼睛的人啊,何其无辜... “唉!”随行而来的几名青年官吏,皆目露苦涩,心头闷闷,人命是真的不值钱。 河套各地是什么情况,其实早在巡查之前,他们便已经收到讯息,甚至有所预料... 说句不好听的话,牛马圈里的牲畜都比人吃的好,比人吃的饱,吃的更安全... 牛马吃饱了有力,拉车的牲畜吃的多,干的也不少... 但总的来说,他们还是人更好使,也更有耐力,指哪干哪,给啥干啥... 因为牛马这种牲畜,比人要来的娇贵,也更耗粮食... 奴奸们平常,可以对待贱民大骂,甚至丝毫不顾忌百姓死活。 但对牛马牲畜不行,因为它们比人工更娇贵,也更加珍贵... 要是不给牛马吃好的,吃饱的,这些高大的牲口就会甩脾气... 套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甚至脾气上来了,会直接撅蹄子病死... 要是牲畜死了,它的车,谁来来,它的活,谁来干... 后勤府库里,部那堆积如山的粮食,谁来扛,谁来运输... 所以,这个时代,人命值钱吗?真的值钱吗? 当然值钱,而且很值钱,但那要看,与谁比。 显然,现阶段的底层百姓,没有牛马来的珍贵,乃至让州府酷吏们珍惜... 因为百姓是人,所以耐力更强,韧性更足,干的也更杂更多... 因为是人,哪怕是饿的走路摇摆,哪怕是风吹就倒,依然有节奏的活,苦中作乐的活。 此时此刻,江洋寨内,竹筒满绿,混浊中,却不见一丝谷物。 但村民们,仍然喝的津津有味,甚至彼此趁着间隙交头接耳,乐此不疲... 绿汤很不好喝,甚至反胃辣嗓子,但这是寨民们,唯一能够裹腹的东西... 所以,哪怕被色素堆积,肚皮泛绿,脑门发青,她们依然满头大汗的,喝汤取暖... 战争刚开始,他们还能过一段时间安稳的日子,甚至有时候,还能啃些杂面窝头,吃些油水裹腹... 但现在,不行了,南北大战,日益惨烈,从春天打到夏天,从夏天打到秋天,乃至一直僵持到寒冬腊月... 河套变了模样,总督府换了主人,王充之前的手段,虽说手酷烈,有高层掣肘,多少还会收敛三分, 但现随着郭总管,被派去西北安民,安置幽州新迁徙的三百万百姓。 再加上前线战事,僵持日久,背后还有军方大佬撑腰,王剥皮便开始变本加厉,日渐嚣张,逐渐不将督府高层放在眼里。 如今郭图和一众心腹,亲自下到地方,走访一趟,算是体会到了其口中的安居乐业,百姓饱腹。 “兄弟,你怎么不喝!”一道声响打断了众人的思虑。 之前愁愁而谈的江石,不着痕迹的摸了过来:“过了时辰,奴奸们,可就收锅收碗了...” “天寒地冻,不喝饱,不弄一肚子热水,怎么有力气干活,怎么度过这寒夜....” “而且,那些匈奴管事可是说了,若战争在不结束,这绿汤以后,恐怕也要省着喝了....” 江石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不掺半点虚假... 绿汤虽说气味难闻,却是村民们饱腹的关键。 草根虽涩,却是他们,熬过这个冬天的根本。 牲畜都不吃的老树皮,却是众人活命的本钱。 过了午时,再想喝绿汤热流,只能等到明日了,若空腹苦熬,不知有多难受。 所以村民们喝的很烫、很急、很苦,但现在似乎不够喝了。 本以为百姓已经过的很苦了,真正的情况,似乎远远超出郭图等人的预料。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些失神,定定的看着眼前枯瘦青年:“绿汤也有不够喝的时候?” “吾观那汤水,不是很充足吗?” “吾等外乡来的,都能混口热流,怎么会不够喝?” “您不知道?”似是见了天大奇闻,江石先是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 他悄悄上前,低声道:“兄弟,您看!” 说着他一指墙角处,那些正在喝汤水的村民:“您仔细瞧瞧,他们有甚不一样。” “枯瘦如柴?” “您看仔细了!” “老弱妇孺?” “您仔细了看!” “面带菜色?” “您细仔了看!” “............” “唉,您这眼力!”可能实在没想到郭图这样精神的高个子,眼力会这么差。 江石索性直接挑明道:“您看仔细了,看他们的身前?” “是陶碗罐?” “您在看仔细了!” “匈奴人种?” “您看明白了吗?” 江石似乎早有预料,直接道:“虽说都是一个村的,但大家都是人。” “既然是人,天生便要分个三六九等...” “我等汉人,平日里只能喝,竹筒盛的汤...” “而有的匈奴人,却能喝陶罐盛的汤,捞取一些草根树皮等稠物…” “甚至比我们汉人分的多,喝的饱,喝的够,喝的更有滋味...” 说到这里,江石似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低骂道:“虽说喝的都一样,但吾等心中就是有火,就是有气,就是难以下咽...” “吾观兄弟言谈举止,也是汉人出身,您心里就有没有火?” “若这河套是匈奴人做主,吾等就算是当奴隶,也认了,但现在做主的是匈奴人吗?” “州府里的老爷都是汉人出身,那王剥皮也是汉人,他们为何要厚彼薄此?” “我等千里迢迢来到河套,结果混成了个三等民,混得比胡人比匈奴还不如,我们图个什么?” “难道我等汉人,我等中原子民,就比胡人好欺负,比匈奴人更卑贱不成?” 说这话之时,江石面色愤恨,但他却强忍着恶气,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生怕别人听到。 河套之地复杂无比,这里的复杂,有很多,多的数不胜数。 这里是朝廷应许的匈奴故地,这里胡汉杂居,匈奴鲜卑乃至骚羌皆有。 因为生活习俗,文化差异,人种差异,乃至族群差异... 甚至是不同的地域,之间也有制度差异等等,复杂的太多了。 河套将近八百多万民众,乃至后来迁徙的三百幽州百姓。 除了近百万原有的匈奴人之外,其他部分大都是以前的奴隶和汉人。 以及一些中原地区,躲避战乱,活不下去的,逃难过来的流民。 这些人参差不齐,但他们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吃苦耐劳,韧性更强。 因为当过奴隶,所以更温顺,因为千里逃难,所以更能吃苦。 因为都经历过王充的改造,所以更有耐性,和忍受能力。 正是因为这些优点,所以王总管在制定规划的时候,便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谁最是温顺,就指派更多的活! 谁最能耐劳,就要出更多的力! 谁最能吃苦,就要吃更多的苦! 谁的韧性耐性更强,就被剥削的更狠! 以河套的统治基本架构为例,其中州府内的大佬,以汉人为主。 府卫基层以退役将校为主,士兵为基,匈奴奴奸为辅... 底层的乡间族老,或者头目鹰犬,却又以匈奴人为佐。 这些人,是当初夏军入主河套,最早投靠的一批人,也是最有执行力,和最狠辣的一群人。 所以他们被安排在,底层架构的管理那一层,有着最底层统治的话语权。 这些奴奸虽说可恶,坏事做尽,但架不住人情世故。 他们是匈奴人出身,家人亲友皆是匈奴人,对于其他匈奴人,他们或许会更狠辣。 但对于亲近的族人,他们平日里或多或少,会区别对待,甚至能照顾到一些,所以出现了三等民。 以前郭图施政时还好,那时候一切维稳,虽然隐隐有些不平衡,但大家都能吃饱,都能穿暖,自然一切安好。 但现在换成了王充,换成了王剥皮,这个人的成分,就很复杂了。 王剥皮虽然出身世家,却对有知识世家的感官很仇视,对民风剽悍的匈奴子民也有些反感。 但他对治下普通百姓的感观,却更好,也来的更加期待。 因为这些百姓温顺,吃苦耐忍,任劳任怨,所以他对百姓更照顾,对他们的期望值更大。 因为期望值更大,便要贡献更多的价值,便要榨出更多的出油率,甚至将他们放在最底层体验生活。 争取在苦中作乐的基础上,更上一个层次,将人生追求与境界,再次拔高... 毕竟人嘛,总要追求一些温饱,和物质以外的,更高层次的东西。 若是人人都像山林里,那些整日里吃饱睡,睡饱了吃的畜牲一样懒散,那怎滴行... 是以,河套地区的底层百姓,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要将家里的粮食,锅碗瓢本,乃至屎尿粪汁,通通上缴充库.. 要像王充期待的那样,学会苦中作乐,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 这些东西,不但江石这等底层百姓,能深切的体会到一些。 就连郭总管,和一众州府高官,也也隐隐有所感触...喜欢三国,从黄巾起义开始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三国,从黄巾起义开始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