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面不改色地关上大门,替他们拿走满是黏腻体液的床单,耳根都发着红。 他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烫到皮肤时才恍然回神。窗外传来佣人修剪九里香的声响,混合着远处游艇会的汽笛,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唇上的咬痕还有些疼,他指尖轻轻摸了摸,轻叹一声,转过身去。桌上的日记本摊开着,墨迹在黄昏的光线里泛着潮气。他无意窥探,却又想知道什么刺激她到如此地步。 关于这一整天,最开始她的字迹整洁又清秀,无非是在谈论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感想。右下角还画着一枚蓝宝石戒指,设计风格和她之前的画没什么区别。 ——“他说,我不该去念哲学,去当只会花钱的废物。” ——“这么多年,有谁问过我的感受?我又何曾有一点想做鄢琦?” 最后一行被钢笔戳破了纸页,洇开的墨水像一滴干涸的泪。他握了握拳,抚摸着那片坑坑洼洼的字迹背面,眼色变得冰冷。 外界查,始终查不出什么。他想为了地位和鄢琦拿下鄢氏基金,也应该再叁确认,他和鄢琦在同一条船上,而不是他们父女连心。 是他太多疑,也小瞧了她身体里另一面的刚烈。他坐到鄢琦床边,轻轻抚摸她红润的脸,盯着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出神。 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鄢鼎和满旭,不过都只是今天戏场上的演员,他想要的,是鄢琦知道,只要身边发生了风暴,自己的身后才能是她唯一的港湾。 暮色中的奔驰w140碾过一片飘落的紫荆花瓣,缓缓驶离深水湾道。后座的鄢琦蜷在男人怀里,嫣粉色褶皱裙摆铺展在米色真皮座椅上,像朵被雨打湿的木槿。她脚上的芭蕾平底鞋还沾着几点颜料,橙色像朵向阳花,含苞待放点缀在鞋面上。 “……你要带我去哪?”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眼睛也干涩得厉害,可心跳却骤然变快。窗外的景色在快速后退,她一眼便知,他们离香港岛越来越远。 “你——”她指甲陷进他手臂,紧张到手心发汗,慌乱让她的睫毛又沾上了些湿意:“放我下来。” 她无力地挣扎,裙摆缠上他膝盖,褶皱在苎麻面料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她不怕死,可却不想以这种方式死在新婚丈夫手里。 “……”她没忍住,哽咽了一下,红着眼瞪他,“你真的要杀我?” “如果我说不想……” “更何况,”他抱紧鄢琦的身体,仿佛在自言自语,下巴抵在她松软的发顶,“我怎么舍得?” 她气急败坏地捶他胸口,指甲在阿玛尼西装上留下几道发白的细痕:“你故意吓我。” “好了,ivy,我们不吵架了。我带你去sa那里,今晚他有演出。”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替她整理好了乐谱,再次送到她手边,“虽说主题还是重金属,但sa说给你留了一首《noveberra》。” 她愣了片刻,声音细若蚊呐,眼睛却亮了起来:“多谢。” “什么?”她愣愣地看着他,没听清他说的话,却一眼看见他脸上的笑意,赌气似得将脸移到一边。 “坐前面和朋友聊聊?”鄢琦狐疑地抬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乐谱边缘的卷边,嘴上却不饶人,“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那我之前的法国朋友还会吻面礼呢?”她扬起眉毛,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下巴都微微抬起。 “……” “嗯,”他看着司机放缓车速,替她撩下裙摆,“尖沙咀的那家洲际重新装修好了,我找人开了套房,我们之后先住那。” “清水湾那套房子了,已经过户到你名下,算作婚前财产,以后你回港,不用再住你爹地那里。” 他把她带到sa面前,又稳稳托着她的肘弯,像引导初学舞步的少女般将她带到化妆镜前。着裙摆的褶皱玩,对他的叮嘱和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她盯着男人腰侧的风衣腰带出神,这件卡其色的立领风衣显得他挺拔又优雅。 就连缉毒犬都带来了,小狗黑黑的鼻子蹭了蹭她的膝盖,又悄悄走远了。 “算了。” 她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唇角缓慢地扬了起来。 --- 她无意识地转动戒圈,金属内壁刻着的「aapapi」字样硌着指腹。远处sa的电吉他正撕扯着《sweetchildo’e》的副歌,弦音震得她胸口发麻。 她还曾趴在铜锣湾公寓的地板上,和sa一起画店铺平面图的场景。那时她用红色马克笔圈出吧台位置,信誓旦旦说要让这里成为全港摇滚青年的乌托邦。 可还没来得及替他交下两年的押金,丈夫就已经替她做完了所有事情。那家名为「antigone」的livehoe就开在兰桂坊最显眼的位置,他甚至买下了整栋唐楼,按照她草图的每一处细节装修,甚至保留了她在方案上随手画的潦草签名,用鎏金刻在入口处的黑胶唱片墙上。 他总是周到的,周到到她心口发慌。是托住她的绸缎,也可以是绑住她的天网,她低下头,眼神里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是不是无意读懂自己,只是像个牵着小朋友的大人,带她去游乐场就算完成任务了? “我没期待!”她急切地反驳,又故意将婚戒转了个方向。钻石陷进掌心,棱角的刺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眼角带着泪花。 “……” “她醒了吗?”她回过神来,低头盯着鞋尖上那点橙色颜料,喃喃自语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