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 “……嗯。”她揉了揉依旧空空如也的小腹，眨眼的频率又快了几分。她对z省的菜系有些不适应，腥甜的味道好不容易在龙井茶香下缓解了些，可更令人煎熬的是关岭鹰隼般的目光，每当筷子碰到骨碟发出轻响，老人眉间的褶皱就深一分。 于是一整顿饭，她都只是默默低下头，缓慢地咀嚼着不爱吃的食物。喹硫平在血液里缓慢游走，像一汪温水托住她不断下坠的思绪，代价却是所有味觉都蒙上薄纱，连她爱吃的点心尝起来，都仿佛味同嚼蜡。 “……”她扭头瞪了一眼身旁的丈夫，颇有不服地问：“什么叫‘又’？” 鄢琦急急地捂住耳朵，耳根添了几分红晕，“你不许再说了。” “成语怎么说来着？”他的下唇轻磨她的耳软骨，“掩、耳、盗、铃。” “所以，”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大手抓起她的手，主动捂住了自己的唇，“你要这样捂住我的嘴，才对。” 鄢琦重重叹了口气，索性用力捂住他开开合合的唇，咬着牙瞪他：“那现在捂住了，不许你说话。” “生气了？” “h市菜不好吃，我知道。我从利苑挖了位厨师过来，以后在我们的家，你可以每天告诉管家要吃什么。” 我们的家。 这里的一切都似乎还在起步阶段。 婚房的装修才只是刚刚开始。她暂时要住在他在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公寓里，她下了车，远远望去广场的方向，大屏幕上播报着最近的股指涨跌，“万银”的logo就在不远处的写字楼顶。 可除此之外呢？ “我找人来换的玻璃，”他拿着钥匙开了门，带她一步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卧室和你的书房都会是落地窗，单面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 “你重新换过家具了吗？” “这里不比浅水湾，没有海景，也不够繁华，我以前一个人住没什么特别的讲究，离公司近就好。” 鄢琦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回了句：“不会。” 她有些难以想象为了凑齐这个他口中的“家”，他要费多大的力气去疏通海关，摆平繁琐的程序，才能在两周内做到这种程度。 “好。” 鄢琦的指尖在文件封皮上顿了顿。深蓝色烫金标题下印着「h政发〔199x〕28号」字样。 “我会找人带你去房管局认门路。”他推来张国家银行存折，开户名是她，余额栏印着一长串数字，“大陆现在时兴‘炒楼花’，比香港杠杆更高。” “现在这个节点投资房地产，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顺便为南洋珠宝行打入大陆做些铺垫。” 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响，鄢琦的视线落在滨江滩涂的规划图上：“我要学赚钱吗？” “z大有哲学课，有兴趣你可以去听，我很希望你能有更多别的事情可以做。” “你看这片即将开发的滩涂，”他点了点图纸角落里的大片空地，“未来是会成为z省的金融街，还是成为长三角的硅谷？我们无法完全预测，但却是历史的参与者。” 鄢琦放下手里的勺子，清脆的当啷声响起，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丈夫，“alex，你知道爹地离开苏黎世回港之前，跟我说什么吗？” 男人毫不意外地挑起眉，伸出手轻抚着她耳畔的伤疤，“他说什么无所谓，你告诉 “我还不想生孩子。” 关铭健安静地等待着，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表达自己：“我想要先学会，怎么能保护我的孩子。” 她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手指微微蜷缩着，盯着那片空旷的滩涂和宽阔的江流。 像他说的，去建立新的。 许尧递来传真时，他并没有心理准备，可当他打开文件袋时，里面的照片让他眼眶发疼，胸口的怒火瞬间烧到头顶。 传真纸在关铭健指间发出濒死般的脆响。黑白照片上，鄢琦在兰桂坊的霓虹里仰头承接满旭的吻，镜头将她睫毛上的泪珠拍得纤毫毕现。她那时的头发还只是刚过肩，看上去已经是一年以前。 他平静下来，慢条斯理抚平皱褶的传真。不愧是香港媒体最畅销的丑闻配方：豪门新娘、过往旧爱、露骨吻照，尤其是新娘已经嫁进大陆家族。 “双倍价钱不够就三倍，那些报社的把柄可不少。”他扯松领带，金属领带夹在灯光下像柄小刀，“把所有底片都销毁，另外，把满旭给我找过来。” “这些照片只能是他自己拿出来的，”许尧点燃一根烟，“当年我们调查的时候，从没见过这些。” “你侮辱他，他就侮辱你。” “是我对他太宽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