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意味着她今天一整天都要加班,其次,这上哪打印去?林律他不是在Z司吗,Z司都开始准备上市了难道连台打印机都买不起?算着时间,去打印店来不及了,最后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就近的海底捞,服务员姐姐人美心善帮她打印了文件,孟云舒千恩万谢,小跑下楼打车,赶往写字楼。……十三岁的迟雨那年初一,还是个瘦弱苍白的小女孩,站在高楼林立的CBD,像颗随风摇摆的豆芽菜,渺小到让人看不见。这座城市的春天一向短暂,六月末,热风滚滚,人成了被挤压的湿海绵,在烈日下待上一会,蔫得甚至流不出汗。写字楼外的台阶下有排单薄的绿植,是今年刚栽下的,阴凉也是窄窄的一小条。她贴在那一小条树荫下,眯眼看向湛蓝的天。入口处的保安见她在太阳底下等了近一个小时,似乎想上前来看,又被同伴拦住,二人低声说了什么,保安神色不明地瞥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从她转学开始,迟雨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眼神,渐渐知道了自己奇怪、文弱、内向、不合群、不讨人喜欢,其他同学每天有家长接送上学,周末全家一起踏青、假期一起到处游玩,但她只有在每年的某几天,有可能见到妈妈一面。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明白。可能,是因为她不讨人喜欢。昨天晚上,许久不联系的二姐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和她说,妈妈想她了,想见她一面,让她中午来公司楼下,外一起去吃午饭。看到信息的第一眼,她受宠若惊,把那行字多读几遍,她却忐忑起来。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她翻着寥寥无几的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停在一年前。而现在,她在楼下等过了约定的时间,又等了半个小时,却开始庆幸自己昨晚没给妈妈打那通电话,这样起码自己不会被捉弄得过于难堪。她们不会来了。奇怪的是,迟雨并不觉得自己又多失望,她起身想走,却又默默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她心想,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或许,她可以在这里多等一等……二姐虽然从来都对她不客气,但她不觉得妈妈会骗她,虽然,她们这几年没有见过几次面。“林律,我到金鼎大厦B座楼下了……材料打印了……没事没事,我多打了两份备用……好,我就在楼下等着。”“这鬼天气。”女人挂掉电话,一手擦汗,拿什么卡片扇着风,站到她旁边。迟雨低垂下头,往一边挪了挪,让出阴凉。“我天,这树跟电线杆子似的,根本挡不住太阳啊。”这是在和她说话吗?迟雨悄悄抬起头,看了女人一眼,下一秒,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是……刚刚女人用来扇风的卡片。“给,这个你拿着挡挡太阳……算了,也挡不了多少,扇扇风也好。你也等人?”孟云舒把票给了旁边这个看起来要中暑昏倒的女孩,她翻了翻包,发现竟然没带水也没带太阳伞。女孩抬起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微微瑟缩。孟云舒耐心地等着她开口,不料对方犹豫良久,第一句话是:“你是人贩子吗?”孟云舒:“……”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郝建与老太太,孟云舒与小女孩。“我……我不值钱的。”她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瞟向入口处的保安,孟云舒毫不怀疑,只要她稍稍松懈,这姑娘就会冲向保安,让保安来把自己抓起来。“小妹妹,”她微笑,试图讲讲道理,“我如果是人贩子,你拿起来这张纸的时候就已经被迷晕了。”“哦。”女孩竟然没做出什么表示,她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将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那你是我……严总派来接我的吗?”“严总?”不认识,孟云舒摇了摇头,“不是,我也在等人。”“……哦。”一大一小二人继续沉默,五分钟后,孟云舒擦汗的纸巾湿透了。林律怎么还不出来?这姑娘等的人怎么也还不来?她们等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不可能不可能。孟云舒猛摇头,把自己的胡思乱想从脑子里踢出去,看一眼一动不动的女孩:“那边有家麦当劳,你过去等呗。”女孩摇摇头,沉默半晌,声如蚊讷:“我怕她看不见我。”……啊?孟云舒满头问号:“不是,你不是有手机吗,那个人如果真想见你,不管你在哪儿,她都能找着你吧。”“……”“好吧,不说话……那你进去等?”“她不让我进去。”“……行吧。”孟云舒牙疼似的“啧”了一声,认命地起身,拍了拍裙摆的灰尘。迟雨抬起头,看见女人拿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迈开脚步朝写字楼入口走去。她想干什么?迟雨茫然地想。“您好,打扰一下。”女人朝前台小姐姐走过去,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她们齐齐转过头来,女人指了指她,和前台继续交谈。“她就是哪儿都不去……对啊,可犟了……唉,姐姐,麻烦您看着她点儿。嗯嗯,谢谢姐姐,那我不打扰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