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经是半下午，盖在肚子上的薄衫早被扯到犄角旮旯，就这还浑身是汗。 灯儿听着动静，悄声进来，熟练拿起蒲扇给她扇着。 谢菱君看了眼窗外不早的天色，幽幽叹口气。 “还打算醒来去看眼丁继存呢，谁知道又睡了这么长时间。” 谢菱君接过她手中的扇子，自己大力扇起来，碎发都被吹得向后飞起，舒服得眯起眼睛。 狗东西，在她眼里，他死不足惜！早就该死！ 晚间，又是一场家宴。 说起来，她能有今天，离不开伊芸的劝导，不然可能直到现在，她还在自我纠葛的漩涡里，和他们几个人互相拉扯着，哪还会有这么舒心。 不知下一次还能像这样坐在一起，会是何时了。 话一出，所有人的动作停滞下来，一股无名的惆怅，在空中弥漫。 自然能在最快时间内，懂她的心情。 滢珠知道，惠莲并不是想念老二，而是舍不得这种阖家团聚的场面。 “可不能再说了，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老大，天黑了，把菱君送回去。” 回去的路上，谢菱君沉默不语，丁伯嘉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人，整个人被“难过”笼罩。 她瞪了他一眼：“别瞎说！”谢菱君仰头看着莹白的月亮，突然开口：“我想起来，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晚上，月亮也是这么亮。” 一同回想起两人初识的谢菱君，脸唰就红了，羞赧地拧了把他的腰侧：“不要脸！” 两人有意绕到了院子后面的那条小路，当时就是在这里，听见他的箫声，引着她踏进圈套，从此就没再出来。 “好，我陪你去。”丁伯嘉不问原因，只求同往。 翌日清晨，天光大好。 他早就从祠堂出来，兴是见他时日无多，怕扰了丁家祖宗，就被下人挪回常住的院子。 谢菱君拉着丁伯嘉的手，小心翼翼穿过去，来到屋门前。 她有些紧张的心情，被他轻易抚慰。 所有味道混合一起，闷在长久不通风的空间里，在暑夏之际被蒸腾扩散。 孕反的时候，都没现在恶心… 床上躺着一个形同枯槁的男人，衣服在他身上已经撑不起来，他瘦削的脸颊深凹进去，半张着干涩的嘴，艰难呼吸。 谢菱君皱起眉，一言难尽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有点想不起来，丁继存原来的样貌了，仿佛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这副破败活该的形象。 她有时忍不住想，如果没有他，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会简单很多？ 谢菱君不后悔如今的生活，但并不代表，她就不恨他！ 听到动静，丁继存缓慢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斜睨着站在地上的来人。 是她啊，他新纳的五姨太，他的药罐子。 谢菱君冷冷看着他，充耳未闻，她早就对这话没了愤怒。 “快喂我药…”他一直叨咕着这几个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想吃药？”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到地底下吃去吧。” 谢菱君将全部身体进入到他视线内，好整以暇睨着他，嗤笑一声：“我来，就是看看你死没死，说实话，见你还在喘气，我有点失望。” “你这种人，不配活着，更不配好死。” 丁继存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只觉口舌干燥，想抓她上床却发现自己无力抬起胳膊。 也是在他折腾的过程中，看清了她不同记忆里的软细腰身。 丁继存显然是忘了，他曾亲手将人推出去，那时的他可丝毫不留情面。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背叛他！她们都是他的玩物！是他胯下的狗！怎么可以背叛他！ 不过那又怎么样，他是老子！这个家他说了算！ 谢菱君往后退了半步，怕他的口水喷到自己身上，听到他的话，没忍住哼笑出声，低眉轻抚高起的肚皮，成心刺激他。 “啧…这么一看，你们丁家门里还真是歹竹出好笋，你这样的废物，居然也有这么优秀的后代。” 不过准头太偏，与她隔着十万八千里，谢菱君偏头瞟了眼地上的“凶器”，啧然摇头。 紧接着表情骤变，肃着脸恨意难收：“可你活该啊，这就是你应得的报应！” 谢菱君白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将眼中晕出的水雾，逼退回去，指甲掐破手心，用痛感来让自己清醒，压制住想去掐死他一了百了的念头。 丁继存呼吸一窒：“他…们？”安静了几秒钟，床上的人又剧烈扑腾起来。 他的咒骂对谢菱君没了一丁点杀伤力。 “闭嘴！” 丁伯嘉发现地上的枕头，神色严峻，抓着她扫量，“他打你了？” 看着当面打情骂俏的两人，丁继存连自己儿子一并骂道：“狗男女，狗男女…” 丁伯嘉无视他，冷声道：“跟你比差得远，要想痛快点死，你就老实点。” 谢菱君点头，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后，心里平静下来：“咱们走吧，我想回去了。” 说罢，两人再也没朝床上投去一个眼神，不顾丁继存嘶哑的吼叫。 阳光沐浴在她身上，她顿住脚步，抬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去窥那刺眼的光芒。 丁伯嘉陪她站定，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没有问刚刚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横亘在她体内的那抹难堪，此刻被奔腾的血液，冲散了。 “过去了，往后余生，尽是好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