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埋头吃饭。 事情其实都是小事,但让陈琮这么一捋,她居然真的觉得有点理亏,她讷讷说了句:“陈琮,你也不用这么计较吧?” 梁婵赶紧给这段关系定性:“朋友、朋友,咱们绝对是朋友。” 梁婵立马点头:“真的,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协会再有人说你这个那个,我绝不会听风就是雨,哪怕是我爸跟我说,我也先思考一下,我的朋友陈琮,是不是这样的人。” 梁婵赶紧凑过来,满怀朋友的热情:“朋友,你说。” “宝奇叔吗?我刚还看到他来着,”梁婵东张西望,一时无获,又回过头来,“他是做煤精的。内蒙这一块,不是多煤矿吗,多煤矿的地方多煤精,他常在这一块活动,尤其是阿喀察,他常来,所以这趟大会,他作为半个‘地主’,出了不少力呢。” 梁婵说:“你这就不懂了吧,‘人石会’开大会的地方,除了北上广这种,是看中大都市的便利,其它任何小地方,都肯定是有故事的。阿喀察这个地方,在协会很有名,传说这儿,挖出过一块天生地养的人脸煤精占卜镜。” 这镜子的全称实在有点拗口,陈琮重复了一遍:“天生地养的人脸煤精占卜镜?” 梁婵两手抓进头发里,给他演示:“像一个人,抱住头。正面是人抱住头,反面好像一张骷髅脸,是人的手指骨抱住头。你意会一下,不像雕刻那么惟妙惟肖,就是很神似。最关键是天生地养,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这玩意儿,光听描述就觉得很珍奇,必然价格不菲。就是…… 梁婵说:“它就是镜子啊,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照法。” 原理类似“医者不自医”, 使用这面镜子的人, 可以看尽世上所有人, 唯独看不了自己。 被照者, 老老实实坐在对面, 任这张抓耳挠腮的煤精脸上下端详。 “人石会”认为, 这世上每个人,都对应一块最适合的石头, 适合到什么程度呢——都不需要花心思去养,一触即通的那种。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绝配的“人石”都“相会”不了, 因为你的有生之年, 它可能还深埋地下、没现世;可能被别的藏家收藏, 你永远不知道;可能虽在市面流通, 但你一辈子都跟它没见面的缘分;还可能惊鸿一瞥, 你买不起。 陈琮有点概念了:“所以你养的珍珠……” 她低下头,嘴角噙着笑,慢慢从领口里拉出一根细细的白金链子:“有它,我也满足了,我爸给我镶的。” 一般人买珍珠,都喜欢大而圆的,越圆越爱,甚至专业的鉴定方法中有一条,是拿看上去不相上下的两颗珍珠在平整的玻璃台面上滚一段,哪一颗滚得更流畅,浑圆度就更好,价钱也就越高。 梁婵的这颗就是,一只迷你的独角兽小马,正乖乖地趴伏在一大朵云上酣睡,那一大朵“云”,就是颗巴洛克珍珠。 “人石会”都是在梦中养石,这是头熟睡的小马,还挺有寓意的,镶时一定下了功夫、很用心。 梁婵惊喜:“对啊,你怎么知道?” 梁世龙这人,一想起来就觉得讨厌,但他做父亲是合格的,一定很疼女儿,看梁婵这性格都猜得出,是爱里泡大的。 梁婵摇头。 比如说,你抓石周,抓到的是和田玉,这只是给你定了个大方向,毕竟产和田玉的地方很多,青海、新疆、辽宁、俄罗斯、韩国,都有出产。你拿不准,就照一下煤精镜,它给了你一座高山的提示,你一查,那个高山轮廓,好像是昆仑山。 梁婵说:“我这就是给你打个简单的比方哈,传闻中真正会看的,能把范围缩到很小。” 梁婵又往四周看了看,说人是非时,谨慎点还是有必要的,省得突发尴尬:“你不知道,宝奇叔努力了十好几年,连石头都没养上。你见过他没有?那大黑眼圈子,那大眼袋,一看就气血两亏,我们长期养石头进补的人,哪是那精神状态!” 不过也能理解,谁让你在“人石会”混呢,周围人多数都能“石补”,且补得元气满满,就你跟个低能儿似的,再努力也不得其门而入,任谁都会心有不甘吧。 那颜如玉多半也是这目的,他跟家里的长辈打电话时,抱怨过“我够努力了,怀不上”、“这事看天 自己不行,那石头很行也行啊。 反面,是那张骷髅脸,是看你怀出的胎的。 毕竟怀的过程当中,会掉,也会死,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多了去了。当然了,最怕的是那种…… 这种有什么可怕的,陈琮不以为然:“这不就跟怀了个哪吒一样吗?说不定是个稀罕的奇胎呢。” 她说:“你尽想好事,万一是个魔胎呢?” 听起来怪瘆人的,陈琮狠咬了一口包子:“朋友,你展开说说。” 陈琮点头:“没错。” 陈琮想了想:“不止吧,现代胎儿太大,也不好生啊,所以才那么多剖腹产。” 铺垫已毕,梁婵抛出结论:“所以你想想看,长到两三年,那是什么状态?随时可能形势逆转,上一秒你生它,下一秒,它吸噬了你,你还想石补?自己做肥料补石去吧。” 他胃口全无,默默放下手中的包子:“还能这样?” 陈琮口唇发干:“那怎么办?” 梁婵两手一摊:“谁知道这块人脸煤精占卜镜在哪呢?所以咱们协会里,真有怀超了的,一般超过两月,就得做掐胎准备了。” 这煤精占卜镜还挺重要的,就非得死磕那一块吗? 梁婵白了他一眼:“你自己都说是仿的了,跟天生地养的能一样吗?普通的煤精占卜镜,也就用来掐算掐算运程八字,对养石头的人来说,没什么用。” 梁婵说:“当然出现过,米芾那时候,这块镜子可火了,那些文人墨客,不但给它写诗作赋,还留下过图样呢,这些作为资料,都封存在协会的石匣里,不然,我能知道它什么样?可是后来,不是靖康之变了吗,国破家亡的,谁还关心一块镜子去哪了啊。” “如果没人知道镜子去了哪,李宝奇为什么会死咬阿喀察不放、老来这一带转悠呢?” 一是,这块占卜镜,最早就是从阿喀察这一代挖出来的,也就是说,这儿的矿脉,是占卜镜的老家,它在这儿能发挥出最大的功用。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陈琮唏嘘之余,赶紧给梁婵夹了个煎饺:“来来来,多谢科普,多吃点。” 她看向陈琮,满脸狐疑:“不对啊,陈琮,我怎么感觉,你在套我话呢?” 他筷子一搁,义正词严:“我这叫套话吗?我难道不是堂堂正正、向朋友打听事情吗?” 梁婵有点忐忑:“因为……你把我当朋友?”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