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穿越者要装逼(2 / 2)

那中年妇人更是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在急速思考着这前所未闻的构想。

“不仅如此。”

梁进继续说道,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还需设立‘调节’机制。”

“官府当统筹规划,丰年可适当引导农户增加桑田比例,获取更多丝利;遇灾年粮缺,则立刻启动预案,退桑还稻,优先保粮。”

“更要设立‘桑稻调节仓’,丰年由官府统一收购储备余粮,荒年则开仓放粮,平抑粮价,赈济灾民。做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方能根基稳固,民心安定!”

梁进话音落下,桌面上那简陋的水渍图仿佛闪烁着光芒。

他心中带着一丝穿越者的小得意。

这可是融合了前世珠三角地区历经数百年实践检验的“桑基鱼塘”生态农业模式,再加上现代生态农业理论的精髓!

这种跨时代的智慧结晶,总该给这个时代的人带来亿点小小的震撼吧?

果然!

那中年妇人脸上原本的冰冷与轻蔑,此刻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与难以掩饰的震惊。

她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那幅水渍图,仿佛要将它刻进脑海里。

就连饭馆内那些原本只懂舞刀弄枪或做些小买卖的粗人们,看向梁进的目光也彻底变了。

惊愕、茫然、难以置信,最后都化作了浓浓的敬畏。

这黑脸汉子,是真有东西啊!

不是瞎吹牛!

梁进没有给众人太多消化震惊的时间,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加洪亮:

“单靠改变田地种植之法,尚不足以彻底破局。”

“还需对手工业进行配套改革,方能真正释放‘改稻为桑’的潜力,惠及万民!”

梁进语带锋芒,直指要害:

“首先管营丝绸要改革,设织染局统购蚕丝,定价以稻价十二倍为基准,确保桑农收益不低于稻作,严禁商人囤积居奇。”

“并且还可推广先进器械,提高织绸效率,使十桑可抵百稻之利。”

梁进目光炯炯,仿佛看到了未来图景:

“副业也需要进行分流,令桑农兼种麻、豆等耐旱地作物,开发桑葚酿酒、桑枝造纸等技艺,使一株桑树,全身是可利用的宝,分散单一经济风险。”

梁进一番话,层层递进,从田地到织造,从主业到副业,构建了一个庞大而清晰的改革蓝图。

饭馆里的大部分人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方向似乎极对,条理分明,气势磅礴。

但具体如何操作,尤其是那“先进器械”和“开发技艺”,在他们脑海中仍是一片模糊的云雾。

那中年妇人眉头紧锁,她显然是全场听得最专注、理解也最深入的一个。

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剖析梁进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评估着其中的可行性与价值。

她身边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依旧笑眯眯地啃着猪头肉,对这番足以震动众人的宏论充耳不闻,仿佛这世间除了眼前的美食,再无他物。

然而。

一直对技术层面格外敏感的千机童子,此刻却发出了尖锐的冷笑!

“哼!原来,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夸夸其谈的酸腐之徒!”

千机童子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刻薄的讥讽,他指着梁进,如同抓住了对方致命的把柄:

“什么推广先进器械?什么开发新技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倒是把那‘先进器械’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啊?”

“没有实物,没有图纸,空口白牙就想让人信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曾在六扇门机门供职,深谙机关制造之难,此刻抓住了梁进言语中的空泛之处,言辞更加犀利:

“还有那些所谓的‘新技艺’听着新鲜,可如何实现?用什么工具?用什么方法?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

“全是些虚无缥缈、无法落地的空话!糊弄糊弄这些门外汉也就罢了,在我面前卖弄?班门弄斧!”

千机童子的质问,如同冷水泼头。

不少人看向梁进的目光,又开始带上了怀疑。

是啊,说得天乱坠,可最关键的技术支撑在哪里?

没有这些,再好的蓝图也只是空中楼阁。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质疑,梁进非但没有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兴奋笑容。

仿佛早就等着千机童子问道这一点上。

“谁说我是在说空话?”

梁进朗声反问,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我既然敢说,自然胸有成竹!”

“掌柜的!”

他猛地提高声音。

缩在柜台后的掌柜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在!在!客官您吩咐!”

梁进大手一挥,气势十足:

“取纸笔来!”

如今这个世界,或许是因为有超凡力量的原因,导致这个世界的农业技术并不够发达。

甚至落后。

梁进前世的知识宝库浩瀚如海,随便舀出一瓢,就足以让这个时代的人目瞪口呆。

今日,他就要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叫降维打击!

很快。

掌柜亲自战战兢兢地捧来了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铺在梁进面前一张相对干净的桌子上。

饭馆里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中年妇人和千机童子,都聚焦在了梁进那只粗糙黝黑、布满老茧的手上。

梁进深吸一口气,微微思索。

提高织绸效率的器械,可用元代王祯《农书》中记载的大纺车。

太先进的技术,这个时代也实现不了。

就用一些易于这个世界的人理解,也易于实现,并且超越这个世界的就行。

当即。

梁进提笔蘸墨,手腕沉稳有力,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在粗糙的宣纸上快速勾勒起来!

他画的并非鸟山水,而是一件机械装置!

笔走龙蛇,线条清晰流畅。

随着图纸的成型,梁进一边画,一边朗声解释:

“此物名为‘水力大纺车’!乃提升缫丝效率之关键!”

他指着图纸上的核心部件:

“其关键,在于巧妙借用水力驱动!可在靠近溪流之地,择址建立‘水力缫丝坊’。以打通关节的粗大竹筒为引水渠,将高处溪流之水引下,冲击下方巨大的水轮。水轮转动,通过传动装置,带动多具缫车同时运转!”

他着重画出了联动装置:

“诸位请看,一具水轮,可同时驱动十具,甚至更多缫车!纺妇只需看管丝线入锭,无需再费力摇动纺车!如此,一人之力可抵十人,昼夜不息,效率何止倍增?!”

寥寥数笔,一个利用自然之力、解放人力的高效缫丝工坊跃然纸上!

最后一笔落下,梁进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随手将图纸卷起,带着几分戏谑,像扔骨头一样,朝着千机童子那边抛了过去。

那卷图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千机童子冷哼一声,小手一探,精准地将其抓在手中。

他带着十二分的挑剔和不屑,展开图纸,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尺,一寸寸地扫过上面的每一个线条、每一个标注。

饭馆之中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

每个人都翘首以待,等待着千机童子的评价。

良久。

千机童子嘴角一撇,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嗤笑,将图纸随手丢在桌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他抱着双臂,用他那独特的童稚嗓音,极尽嘲讽之能事:

“粗鄙!简陋!毫无精巧可言!这种玩意儿,结构简单直白得如同三岁孩童的涂鸦!”

“毫无技术难度,随便找个乡下木匠,照着图都能鼓捣出来!”

“毫无美感,毫无挑战性!简直就是对我机关术造诣的侮辱!垃圾!废纸!”

众人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

看向梁进的目光再次充满了失望和怀疑。

果然,这黑脸汉子还是吹牛了?

画的器械被贬得一文不值。

然而。

那一直紧盯着千机童子的中年妇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异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恼怒?

她不动声色,声音清冷地追问:

“我只问你,此物,对比大乾如今普遍使用的脚踏或手摇缫车,效率如何?能否提升?”

这一问,如同点中了千机童子的死穴!

他脸上的不屑顿时僵住,随即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干咳了两声,眼神闪烁,在妇人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视下,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极其不情愿地嘟囔道:

“哼!效率……效率提升是自然的。”

“这破玩意儿虽然粗陋不堪,毫无技术含量,但……但原理是对的。”

“利用水力驱动,联动多车……比现在那些全靠人力的笨家伙……效率提升个……几倍……应该不成问题吧。”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细若蚊呐,充满了憋屈。

“哗——!”

饭馆里瞬间一片哗然!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千机童子追求的是机关术的极致精巧、复杂、昂贵和艺术性,那是属于顶尖高手的“阳春白雪”。

而梁进所设计的,却是面向广大底层农人、追求实用、廉价、易于推广的“下里巴人”!

在千机童子眼中,这自然是“粗鄙简陋”。

但在千千万万需要靠缫丝养家糊口的农妇织工眼中,这“水力大纺车”无异于点石成金的神器!

能提升成倍效率,已是天大的福音!

那中年妇人眼中精光爆射!

她不等千机童子反应,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桌上的图纸夺了过来!

动作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被千机童子斥为“废纸”的图纸,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神专注而炽热,仿佛要将整张图纸都深深刻在脑子里。

那副如获至宝、生怕弄坏一丝一毫的模样,与之前冰山般的冷漠判若两人!

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织业的改变。

更是由此而引发的一系列对整个农业的影响!

足足看了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她才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梁进。

此刻,她眼中再无半分鄙夷和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尊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先生!”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郑重:

“先生既能随手画出此等提升织造效率的利器图纸,想必对您方才宏论中提及的种种改良技艺,必然也深有研究,了然于胸!”

“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她的语气也一改之前的冰冷傲慢,反而变得带上了几分恭敬。

这番态度,让众人都大吃一惊。

梁进心中那点装逼成功的快感简直要溢出来了。

他最喜欢这种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态度了!

没有这种人发问,他又如何继续装逼?

“夫人客气了!”

梁进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既然夫人想听,那在下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下来,梁进彻底进入了状态。

他结合脑海中前世所知的古代农业典籍精华,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将那些看似高深莫测的“技艺”,用最朴实生动的语言娓娓道来。

仿佛在众人面前展开了一幅幅充满智慧与生机的农耕百工图卷。

蚕种选育,他采用《蚕桑辑要》“择茧选蛾”之法,每年清明选留体壮蛾种,于暖阁以桑芽饲育,培育出茧大丝长之良种。

桑叶除饲蚕外,依《救荒本草》所载,采嫩叶蒸熟晒干,制成“桑茶”,既可解夏暑,又能充饥。

桑葚熟时,以陶瓮密封,拌入米曲,依《齐民要术》酿酒法酿成紫醴,供乡饮酒礼之用。

桑枝则截为尺段,置于地窖,待秋冬农闲时,由“窑匠行会”烧制桑枝炭,此炭火力均匀,为冶铁铸器之佳品。

稻米加工依《农器图谱》,于村社设水碓坊,将稻谷舂成糙米,筛出的碎米熬粥赈饥。

稻壳收集后,由“竹工”编成蓑衣,或交“炭窑”烧制“稻壳炭”,用作园艺基肥。

除此之外还有《农桑衣食撮要》所载“浸种法”“嫁接术”。更有《耒耜经》中的改良农具内容。

……

梁进滔滔不绝,语速不快,却字字珠玑。

他将那些深藏于古籍之中的智慧,结合此世的具体情况,化作一条条清晰可行、利益丰厚的生财之道、安民之策。

他不仅讲方法,更讲原理,讲如何因地制宜,讲如何惠及最底层的农人。

整个饭馆,早已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氛围。

最初的恐惧和血腥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对知识的渴望和对财富的向往所取代。

那中年妇人听得如痴如醉,时而眉头紧锁思索,时而恍然大悟般眼中精光爆闪,时而提笔在随身携带的一本精致小册子上飞快记录,连墨汁沾到了她昂贵的衣袖上都浑然不觉。

她看向梁进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

饭馆内的其他听众,反应则更为直接热烈:

农人们听得两眼放光,呼吸粗重!

那些选种、施肥、稻壳利用、桑树全身是宝的法子,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生路!

仿佛看到了田埂上堆满金子的未来!

小商贩们则精明地计算着其中的商机:

桑葚酒、桑茶、桑皮纸、稻壳炭……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新奇货品!

运到外地,岂非能大赚一笔?

眼神里充满了对财富的贪婪。

手艺人木匠、篾匠、窑工等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

水力纺车、水碓坊、烧制桑炭……这些都需要他们的手艺!

仿佛看到无数的订单和生计在向他们招手!

连缩在角落里的几个衙门小吏,也顾不得害怕千机童子了,偷偷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小本子,鬼鬼祟祟地记录着。

他们或许不懂其中深意,但本能地觉得,这黑脸汉子说的东西,很可能会是上头老爷们感兴趣的大政绩!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遍了小小的锦西县城!

“县衙对面的饭馆里,有个奇人在讲生财妙法!”

“真的!连千机童子那凶神都听得不敢动手!”

“什么桑树全身是宝?稻壳都能卖钱?还有水力纺车?”

“快走快走!去晚了就听不到了!”

……

起初是附近的摊贩、行商,接着是闻讯赶来的农人、匠户。

最后连一些在家中闲坐的富户、好奇的读书人,甚至更多衙门的差役、书吏,都如同潮水般涌向那间小小的饭馆!

小小的饭馆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门口、窗户,凡是能立足的地方都塞满了人!

后面的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拼命想听清里面传出的每一个字。

里面的人则被挤得东倒西歪,汗流浃背,却无一人抱怨离开。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聚焦在那个坐在窗边、肤色黝黑、正侃侃而谈的平凡身影上。

饭馆掌柜早已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乐开了,指挥着吓傻了的小二们不断搬出长凳、甚至卸下门板给外面的人垫脚。

整个场面混乱而狂热,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名为“希望”的躁动气息。

锦西城,这座沉寂已久的边陲小城,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如此万人空巷、只为听一人说话的盛况了!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期待,都汇聚在梁进身上。

而角落里的那“一家三口”,此刻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

油腻男人依旧笑眯眯地啃着最后一块骨头,仿佛周遭的一切狂热都与他无关。

千机童子则抱着双臂,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复杂地盯着被众人簇拥的梁进,有嫉妒,有不甘,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中年妇人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笔走龙蛇,记录不辍,偶尔抬头看向梁进的目光,深邃如渊,仿佛在评估着一件足以撬动天下格局的……绝世珍宝。

窗外的府衙大门依旧森严。

夕阳的余晖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喧嚣拥挤的街道上,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正注视着这场因一人一言而掀起的风暴。

天,快黑了……

(本章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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