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故意不使用标枪的。”
阿鲁塔站在那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冷冷开口:
“没错。”
“上一次本将能够伏击尔等,这一次同样可以。”
说话间,阿鲁塔眼中闪过一丝面对猎物才有的古怪笑容,眼眸也变得深邃起来。左时泰瞳孔骤然收缩,随着呼吸一点点急促,胸口涌出来的鲜血愈发多了。
他不再犹豫,将手中那满目疮痍的长刀举起,发出最后一声大吼:
“轻伤者四散而逃,将消息送回去!”
“来人是阿鲁塔!”
“重伤者,随我杀!”
杀——
喊杀声再次响起,原本静静停留在屋檐以及城墙上的诸多乌鸦也被惊扰,纷纷飞了起来,在上空盘旋,
它们似乎知道眼前的明军无法抵抗多久,不愿离开。
事实如他们所料,
阿鲁塔看着前方冲过来的百余名军卒,眼中露出几分郑重,
在这些人,残肢断臂者大有其人,
还有一些开膛破肚者,他们不能跑,走得也不快,
每走一步,鲜血都会被从血肉中挤出来,
但他们依旧在走,眼神坚定,目光锐利,带着生命之火的最后一次绽放。
阿鲁塔脸色平静,轻声开口:
“明军,还算是有点骨气。”
“放。”
下一刻,阿鲁塔身后的军卒接到指令,
不约而同地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腰间、背后,甚至是靴筒中,
迅速抽出了被精心打磨、削减了锋锐的标枪。
这些标枪,乃是用西南山林中最常见的树木打造,虽然不如羽箭那般锋利,
但好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下一刻,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他们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动,
身形齐刷刷地上前两步,歪着身子,共同发力,
将手中的标枪高高举起,
然后以一种几乎可以听见的默契,朝着天空奋力投掷而出。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标枪如同密集的流星雨,划破长空,
带着呼啸风声,朝着蔚蓝的天空飞去。
它们在空中轻轻摆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后,
开始纷纷下落,如同天降神兵,
他们笼罩战场,将百余名明军紧紧守护在其中。
这一刻,战场上的氛围变得异常庄严悲壮,随后被‘淹没’。
标枪落地,尘土飞扬,地面仿佛被无数道无形的力量所撼动。
伴随着尸体倒地的闷哼声。
营寨内彻底安静下来,举目望去,
到处都是混杂在一起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让人心绪烦闷。
阿鲁塔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前方最后倒地的明军,以及周遭那茫茫的人山,
锐利的眼眸没有丝毫变化,
即便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族人脸庞,
他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他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为了获得胜利,不惜一切代价。
周遭的麓川军看着安静的营寨,
脸上紧绷的神情也有了舒缓,一个个坐在地上,急速喘息。
战事的胜利非但没有让他们心绪轻松,
反而留下了难以湮灭的心灵创伤。
这时,身形干瘦手拄拐杖的纳西走了过来,
他依旧是那般苍老,脸上的褶皱让人联想到山川沟壑,
白杂乱的头发此刻粘黏在一起,显得尤为恶心。
他看了看战场,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阿鲁塔将军,此战大胜,恭喜贺喜啊。”
阿鲁塔粗犷充满胡茬的脸上涌现出一丝煞气,眼底杀敌一闪而逝,
硕大的拳头紧握,肌肉转动间,将原本还流淌鲜血的伤口挤压关闭。
他沉声开口:
“真正的战事才刚刚开始,对待猎物,不能有丝毫警惕。”
“传令全军,拿上所有弓弩长弓,取出标枪,跟随本将去下一个战场!”
声音渐渐高亢,在营寨内回荡,
传令兵手拿令旗,一边奔跑一边挥舞,同时发出大喊,
“将军有令,拿上弓弩长枪,取出标枪,继续出发!!!”
声音回荡在一片狼藉的军寨中。
不到半个时辰,零零散散的军卒消失不见,军寨变得一片死寂,
盘旋在上空早就蓄势待发的乌鸦,终于冲了下来,大快朵颐,死咬着漫漫田野上数之不尽的‘美食’。
游鱼部营地南方三十里,
密集的丛林中鸟兽尽散,只因有马蹄声自南方而来!
声如雷霆,急促紧密!
游鱼部与金齿卫的官道早在半月之前就被尽数找到,
从而完成了清理,虽然有所破损,但依旧能够行走马车以及快马。
此刻,不算宽阔的官道上,
冯诚带着金齿卫千余名骑兵从南方疾驰而来,向着游鱼部而去。
在得到昨日麓川军卒渡河准备攻寨的消息后,
金齿卫便即刻展开了驰援,调集了军中所有骑卒前来驰援。
冯诚身体随着战马疾驰而连续起伏,黝黑的脸色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若说大理作为整个云南行省的矛,
那游鱼部所在之地的潞江东侧,就是大理的枪尖,
此地若失,大理只能凭借金齿卫这颗深入敌境的钉子,严防四周!
金齿卫几经易主就是一个好例子,
先前的经验已经告诉了他,
仅仅凭借金齿卫,是万万无法阻拦麓川攻势,
再坚硬的城墙也有被攻破的一天。
只是,冯诚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突兀出现的麓川杂兵会进攻将要修筑完全的营寨,
若是为了楚雄牵扯注意,此等代价未免太大了。
或许是为了让麓川国内遭灾之人早一些死?
百思不得其解,冯诚只能如此解释。
时间流逝,半个时辰眨眼而过,
冯诚打了个手势,战马的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彻底停止。
“下马歇息,一刻钟后出发!”
此地名为芳草池,是道路中难得的宽阔地带,
这里距离游鱼部所在之地只有不到十里,
等战马稍作停歇,就可以一鼓作气疾驰而过。
冯诚越下战马,拿出水囊大口饮着,
喝完后又拿出了战马所喝的水囊,闻了闻里面有些刺鼻的草药气味,
笑着摇了摇头,将水囊凑了过去,
“喝吧喝吧,吃的比人好,喝的比人好,莫不是来享福的?”
战马颇具灵性地甩了甩脑袋,
大大的眼睛眯了眯,像是在表达高兴。
喝完水后,冯诚又开始在战马周身转悠起来,挨个检查马蹄,
战马也十分配合,提前将马蹄抬起。
将马蹄上塞着的一些石子拿掉,
冯诚又从行囊中拿起马刷,走到了战马身前,
这一次,战马没有这般配合,有些抗拒,
左右摇晃着脑袋,似是不希望被触碰马鼻。
“哎~听话。”
但当冯诚脸色一板,战马便将硕大的马头凑了过来,
还将脑袋向上抬了抬,露出硕大湿润的鼻孔。
“这才乖。”
冯诚半蹲着身子,朝着里面查看,
同时用小刷子将其中的一些杂物刷出来,
只有保持战马的鼻孔通畅,战马才能有足够的耐力。
但就在这时,
锐利的破空声陡然响起,呼啸着在天空中划过,
冯诚一愣,身前陪伴多年的战马眼睛猛地瞪大,直直地看向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
下一刻,战马四肢蹄子动了起来,用力向前一拱,
同时硕大的马头一甩,将冯诚拨向一旁。
还不等冯诚有所反应,刺穿血肉的声音以及刺耳的嘶声猛然响起!
冯诚只觉得脸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的温热,还带着一丝血腥气。
眼前,马蹄高高扬起,面露痛苦,在其胸前有着一根打磨整齐的标枪,
此刻已经从战马前方穿过,从硕大的肚子上穿刺出来!
“敌袭!!!”
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便是密集的呼啸声!!
冯诚怔怔地看着倒地战马,瞳孔剧烈摇晃。
这时,一声大吼从远处传来,
“冯诚!好久不见!”
冯诚猛地转过头去,眼中已经是一片血红,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杈上的高大身影,脸上出现一丝愕然:
“阿鲁塔?”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