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以为大少爷起码要过段时间才回，没想到郑秘书叮嘱他的第三天，大少爷就于凌晨两点多出现在家门口。 沉寂，冷躁，痛苦，崩溃，又……平和。 仿佛正在迎接一场早已准备好，必然会来临，终于来临的——世界末日。 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但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新生，他无法断定。 不让他回来。 商晋拓心神散漫地缓缓吐出一团白雾，他那些断裂细碎的思绪快拼连完了，只差最后一块。 现今的商晋拓潜意识里清楚，他怎么做才是处理这场霜雪的正确方法。 配合吗。 相隔那么遥远，他的心声都能跑进我脑海。 对商晋拓而言，无论它发生了几次变化，还要出现多少变化，都是真实的。 这么看，他健康，饱满有光泽，哪里有一丝一毫被病魔沾上的样子。 半晌，他深而慢地吐出气息，拉起爱人的手横在自己眼皮上面，温热的液体很快就将那只手的手心打湿。 现实的他也摸上了身边，摸到了男人的发丝和脸，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你快走吧。” 商晋拓浑然不觉地生出委屈：“赶我干什么，在梦里都赶我，我就这么妨碍你是吗，老婆。” 陈子轻眉心紧蹙，大抵是没得到让他满意的答案，他的脸被托起来，耳朵落入宽大掌心，轻轻柔柔的力道漫上来。 “要多久？” 如果这时有面镜子对着商晋拓，他就会发现自己在笑，那笑意像机器冰冷坚硬的弧度。 商晋拓把一张笑脸贴在他老婆胸脯上，闭起眼，眼泪不受控地滚落，他在笑，甚至笑出了声，眉宇间却尽是怕被丢弃的恐惧，割裂的情感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怕，有些疯癫。 这一刻，年长十几岁赋予的阅历和成就毫无用处，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丈夫，面对被查出癌症的妻子，他有钱，也有权，可这两样并不能帮他解决命运带来的困境跟险阻。 我不打扰你做你想做的事，等你做完了，记得去见我。 陈子轻出入医院没遮遮掩掩，他的病也没刻意隐藏，圈内长期旁观他和商晋拓这段婚姻的人一阵唏嘘。 小部分单纯的幸灾乐祸。 沈董的情人一尸两命，秘书也没了，他悲痛之余了解到那两人的奸情，被刺激得病倒在床，哪还顾得上将商太太的病情阻拦在儿子的病房前。 还有谢伽月。 陈子轻精神萎靡没说什么，他老老实实走流程，专业团队对他的病情进行评估。 团队的评估结果是不建议做手术，因为两点，一是发现的晚了，二是恶性程度高，非但不能通过手术延长生命，还有可能出现做完手术处在恢复期就转移的情况。 病房里寂静无声。 “疼。”一个相对年轻点的专家如实相告，“相当于是在伤口上划一刀。” “敛之，我们不化疗了。”他看向病床上的人，“我陪你去国外，我们换个方案，我就不信世界这么大，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陈先生，你的各项指标目前还可以，但随时都会转移，我们希望你能心态放平，乐观的面对一切可能。” “那他妈还有人本来可以活久点，就因为化疗缩短时间，这你怎么不说？”沈不渝揪住老头的白大褂衣襟，充斥血腥气的身子晃了晃，站不稳地倒在他身上。 病房里一团乱，死气沉沉的气氛总算是减轻了不少。 敛之年初元气大伤，体质能恢复多少，化疗走的更快，不如保守治疗，还能活长些。 医生就没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他们敢保证他化疗就能好吗？ 沈不渝通过内心深处的叫嚣来发泄快爆炸的慌乱不安，他不过是摔个楼，怎么醒来天都变了。 “什么方案都是利弊共存。”老头说，“当然，这主要还是看陈先生自己。” 老头想把病历砸他脸上。 沈不渝讽刺：“你冷静，理性， “我一想到他可能活不了多久，我就……”沈不渝双手捂脸，平阔的肩膀抽动。 “没有。” “不毒怎么杀癌细胞。” 性情暴躁冲动的沈不渝难得沉默。 于是病房很快就清净下来。 有人能及时感受到痛苦，而有人却是在某些时候延迟痛苦，谢伽月就属于后者。 沈不渝这边有两处伤口要重新包扎，护士在做准备，他站在病房窗口，看到楼下的谢伽月一瘸一拐地往医院大门口走，身上有伤走得慢，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摸脖子上的颈托，不知道要出去干什么，像是看不见来往车辆，直接就往前走。 沈不渝哧了声：“残废就是残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