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忽然想起来钟菇的死因,他扯了扯:“宗怀棠,钟菇是怎么没的啊?” 陈子轻怅然,原来是这样。 宗怀棠的声音唤回了陈子轻的思绪,他探头:“小马在这里啊。” 陈子轻蹲在坟前把袋子里的纸钱倒出来,让宗怀棠划了根火柴扔上来。 陈子轻踮脚拍掉宗怀棠头发里的灰烬,把头凑过去让他给自己拍:“下一个是钟菇,她的坟不用找了,她爹妈站在那儿呢。” 陈子轻看出他要被不安淹没了,叹着气说:“我真的不走。” “你要走就走。”他自说自话,面部发神经地抽搐,“你走了,我就把罐头全砸了,麦乳精全倒了,我会把所有你喜欢的全都毁了。” “是,我说的。”陈子轻胆战心惊。 宗怀棠终于不绑着他了。 树一倒,整个院子就好像是晴朗了起来。 相识一场,再见。 那些工人朋友们去投胎了,宗林喻被吊着的一口气就断了,他埋在家门前的空地上,按他母亲的说法,想看家就能看到。 谈情说爱是很伤的,尤其是他这个身份。 陈子轻一边清醒,一边问监护系统:“陆哥,传送前能不能通知我一下,我有个心理准备。” 陈子轻失望了:“有传送的大概时限吗,几个月之内这样?” 陈子轻束手无策,那他是让宗怀棠做好他随时都会走的准备,还是什么都不说,然后他到了传送时间,宗怀棠前一刻还在对他亲亲摸摸耳鬓厮磨,约定好要去哪要做什么,下一刻就发现他不见了呢。 陈子轻不选,就是默认选了第一种,他犹豫了好些天,最终试着跟宗怀棠说:“我不能在这里过一辈子。” 宗怀棠手里的锅铲掉进大铁锅里,他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你不会走?” 宗怀棠一语不发。 对现在的他而言,清明没有失去眼前人,没有生死离别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想要后半生都能相伴,想要一起到老。 完了,这话说不出来,失声了。 陈子轻只能在表情上做功夫,他把一盘菜放在灶台的锅盖上面,仰头对着宗怀棠,尽可能地把想说的都摆到脸上,塞进眼睛里。 “不是。”陈子轻摇头。现在回去了就是植物人,等死,他得带着第二条命回去。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退哪去。”宗怀棠若无其事地拿起抹布擦擦手,慢条斯理地解下腰部的格子围裙,“你把菜端到堂屋,我去叫我妈出来吃饭。” 宗怀棠很平静:“行。” 宗怀棠面不改色地承认:“对。” “还没走就挂念上我了。”宗怀棠卷了卷衬衣袖子,手撑着灶台对他笑,“真走了,见不到我了,不得掉一屋子珍珠。” 宗怀棠脸上的笑意淡去,无声凝视他很久,沉缓地吐息:“好,我答应你,我会如你所愿,吃好喝好,从青壮年步入中年,再步入老年,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寿终正寝。” 宗怀棠搂着他的腰,弯腰亲他,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当然,宗技术永远说话算话。” 果然怎么选都是错的,还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谁能想到啊,那可是十年啊。 十年里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宗母病逝,二是宗怀棠进启明制造厂的第一车间当技术员,三是养了只猫,就是陈子轻在厂房写诗见到的那只橘猫的后代。 现在这情况是先出现直觉,后出现系统的通知,他是时间亲口说的。 我要走了,我必须走了。 陈子轻在床上躺了几个瞬息,他把埋在他脖子里的脑袋慢慢托到枕头上面,一刻不停地下床找十年前写的那封信,宗母去世后他把信夹在一本书里了。 陈子轻焦急地啃着嘴巴皮,宗怀棠拿走信不可能不看,那他就不用再写一封了吧。 十年前,跟十年后不一样。 即便是对于少数浓烈奔放的来说也是一样。 一系列动作都没发出大声响。 种在文体馆后面的那棵桃树搬到了院子里,结的桃酸是酸了些,能下嘴。 车间的工人都很敬重宗怀棠,和他处得很好。 明早要吃什么来着,疙瘩汤。 陈子轻摸摸宗怀棠的左腿,转身走出房间,他坐在屋檐下的小椅子上面,等着被传送,等着等着就眯了一会。 无机质的电子音响起。 窗外月光还算亮,房里光线朦胧。 陈子轻不知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股抓不着看不见的寒意从他的脚底心钻到头顶,他跑进去喊:“宗怀棠?” 陈子轻跑到床前:“宗怀棠!” 陈子轻抖着手打开了信封,是一手漂亮的瘦金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