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理会窗外昔日玩伴们的嬉闹声,周佐坐直身体让自己凝神静气,逐渐沉浸到书本的世界中。
直到屋内光线变得暗淡,这才抬起头来,看到窗外落霞满天,方才觉察到已经是傍晚时分。
周佐放下手中书本,站起身,走到院子里透透气,正碰上周锦钰送走贺景胜以及冯浩折返回来。
小孩儿精致漂亮的发带尾端缀了两粒小小的嫩黄色绒球,随着主人的走动,飘来荡去的。
许是觉得好玩儿,小孩儿故意摇头晃脑甩动脑后的小百岁辫,让猫尾巴一样毛茸茸的柔软绒球拍打他自己的脸颊。
像极了一只沐浴在傍晚温柔光线中,转圈追着自己尾巴玩耍的小猫——还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周佐目光闪了闪,上前微微一礼,“见过小少爷。”
他声音有些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和钝感,有些怪怪的,再加上又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无形中就拉起了他与旁人的距离感。
周锦钰点了点头,就要走开,却听周佐道:“周佐可以问小少爷一个问题吗?”
周锦钰闻言收住脚步,抬眸看向周佐。
“不知小少爷送给周佐的东西是礼物还是赏赐呢?”周佐道。
周锦钰听得微微皱眉,他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里话外有那么几分质问之意。
周二郎允许儿子听自己的话,可绝对忍受不了儿子像个面团子一样,被旁人任意拿捏摆布。
因此,他平日里十分注重言传身教,让儿子明白什么是边界,更不允许府里人对周锦钰没规矩。
周佐无礼的话,让周锦钰不舒服,你凭什么质问我,又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质问我。
周锦钰目光直视着周佐,不客气地把问题甩了回去,“你把我当朋友,给你的自然是礼物;你把我当主人,给你的就是赏赐。”
“那么周佐,少爷我……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主人。”
“嗯?”
周锦钰尾音挑起,漂亮的大眼睛也眯了起来,像被惹怒的小虎崽向人呲牙——就算有几分凌厉和锋芒,也实在没什么威胁性。
同他爹周二郎那样的真老虎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面具遮挡住了周佐的表情,半晌后,他稍稍后退一步,缓缓下腰,单膝跪地,“对不起小少爷,周佐对您不敬。”
周锦钰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会向自己下跪。
虽然了解不多,但凭直觉他也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
周锦钰伸手把人搀扶起来,道:“我爹从来没把你当下人,你不知道吗,还有,你几时见过我把自己用的东西赏赐给下人?”
周佐沉默不言。
周锦钰又道:“我看得出来我爹器重你,我自是也高看你一眼,待你与旁人不同的。”
周佐安静听训。
周锦钰看他像只大狗一样蔫头耷拉耳的,寻思着自己说话是不是有点重了,缓和了语气,温声道:“我如何看待你,这是我的问题,你干涉不了;但你如何看待你自己却是你的自由和权力,不是吗?”
周佐没想到周锦钰竟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久久地站在原地……。
冯府,冯浩从周府回到家中以后,径直去了冯明恩书房。
冯明恩正在低头欣赏一副新得的古画,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抬眼,见是小儿子,脸上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浩哥儿来了。”
“见过父亲。”
冯浩规规矩矩给冯明恩行了个礼。
如今爹又纳了新的姨娘,说不得还要再娶一门妻氏,不出意外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弟弟出来,他要保住自己在周府的地位,就不能再向以前一样任性了。
他爹又不是周凤青,不缺儿子。
冯明恩暗自点头,自从把浩哥儿养在母亲那里以后,儿子像是脱胎换骨般,整个人变得沉稳懂事起来。
“浩哥儿今日在周府玩儿得可还好?”
“挺好的,钰哥儿不是个难相处的小孩儿。”冯浩据实以告。
冯明恩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下,缓缓落坐,忽然问儿子,“爹听说,钰哥儿同那胜哥儿的关系更近一些,浩哥儿同他们在一起,会觉得被冷落吗?”
冯浩垂下眸子,“浩哥儿以前不懂事,惹了人厌,如今自然是不能与那贺景胜相比。”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地抬起头来,道:“浩哥儿有浩哥儿自己的长处,不是贺景胜可以替代。”
听到儿子如此说,冯明恩忍不住连连点头,称赞道:“我儿说得不错,看来浩哥儿你是真的长大了,爹心甚慰啊。”
冯浩谦虚,“都是祖母和爹您教导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