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午后,皇宫永和帝的寝殿内。
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这样死一般的沉寂,安静到让人心里发怵。
一阵风吹起明黄色的帷幔,帘子后有拉风箱似的粗喘声传出。
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瘆人。
“来人呀,来人,翻身,朕要翻身……”
永和帝嘴唇干裂起皮,面色苍白如纸。
他仰躺在龙榻上,想要翻一翻身都困难无比。
喉腔里断断续续喘着粗气。
他费力抬了抬胳膊,又无力垂下,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叫唤。
苟延残喘,他哪还有半分九五至尊的威风,自然也无需再怕他。
近前伺候的小太监面无表情杵在他床前不远处,任他如何□□哀嚎,像块石头墩子一样,纹丝不动。
他可不会随便动他,动一动,他若疼了,指不定又要治罪。
自打永和帝病重卧床,几乎每天都有宫女和太监因为伺候不周,被他重罚,在他身前伺候的人无不战战兢兢,精神高度紧张。
若是惹怒了他,运气好些,赶上周大人在,还能留下一条性命;运气差点儿,一顿板子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他们盼着永和帝驾崩不是一天两天了。
哗啦,珠帘晃动,魏伦从外面走进来。
小太监不敢怠慢,忙站起身躬身行礼,魏伦摆摆手,小太监应声退下。
看到魏伦进来,永和帝突然激动起来,面目狰狞,对着魏伦怒目而视,“你——,你这个背主的狗奴才,不得,不得好死!”
魏伦向前两步,似是嫌弃皇帝身上的怪味儿一般,在龙榻几步远处停下,冲永和帝轻淡一笑,“陛下勿要躁动,小心气大伤身。”
闻言,永和帝五指用力抓紧身下布料,干枯的手背上青筋乱跳,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拿魏伦没什么办法,只能拿拳头胡乱捶打床榻,嚷嚷着要见周二郎,要见二皇子。
相比永和帝的狂躁,魏伦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开口:“首辅大人日理万机,替您操劳着国事,怕是抽不出时间来见您,至于二皇子——”
魏伦轻轻勾了勾嘴角儿,继续道:“二皇子如今已经被您册封为皇太子了,正迫不及待等着您给腾地儿呢,他哪有心思来给您尽孝呢。”
“呵~。”魏伦声音极轻的,带出嘲讽的尾音。
“逆臣贼子!拉下去,拉下去!”
“给朕千刀,千刀万剐……”永和帝嘴唇哆嗦,气得语无伦次。
魏伦淡淡一笑,“看到陛下这般绝望,老奴突然间就想起当年一些往事,陛下可还记得老奴并非是自愿做太监的,老奴那时也如同陛下这般绝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永和帝怔愣了一下,浑浊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些什么——魏伦是被他强迫自宫的。
因为他需要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无根的太监最是合适不过,魏伦能干且忠心,用得也顺手……
他想起魏伦每次表忠心的时候,总喜欢说:老奴是无根之人,从进宫那天起就无牵无挂,心中只有陛下您一人,除了依靠陛下,奴才还能依靠谁呢?
——原来那些都是反话。
不理会永和帝的错愕,魏伦微微俯身,轻轻替永和帝理了理被面,淡淡道:“陛下觉得魏伦对您有用,就让魏伦做了太监;如今又觉得离不开周大人,便赐他一杯毒酒,让他给您陪葬;”
“陛下的赏识和看重,让人承受不起呢。”
说完,魏伦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宫。外面阳光正好,他终于为自己报了仇,可他的一生却早就被毁得面目全非,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许是白天刺激太过,半夜里,永和帝突然情况不妙,面色灰白,呼吸急促,口中吐着白沫。
宫中御医匆忙过来查看,见此情形,冲魏伦摇了摇头,道:“撑不过今晚。”
魏伦垂眸不语,半晌后,摆了摆手,命人速去通知周二郎。
周二郎接到消息后,却没有立即进宫。
消息是真是假,魏伦是否被人胁迫,都未可知。
他自然不会犯徐庚和端王的错误,做好后手以防不测。
二郎嘱咐萧祐安看顾好家里人,倘若看到皇城中有烟火信号放出,则立即带人从密道出城。
萧祐安点点头,叮嘱他行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