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瞬间变得安静。
贺文感觉不太妙,接下来好像应该要发生点儿什么。
既然周二已经猜到是大郎了,他还在这儿待个爷头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贺文起身就要溜走,只屁股刚一离开板凳,一杯茶水连杯子带水猛地朝他砸过来——上好的碧螺春,刚才周二郎特意命人沏了招待他的。
只不过现在换了个招待方式。
贺文也不是好惹的,换个人敢这么砸他,他可不让,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周家人丁单薄,哥儿俩都上战场确实不妥。
但他又深知大郎心里所想,大郎虽是个哑巴,但他亦有他的抱负,不该被埋没。
贺文的武功底子比贺武还要高,周二郎的茶杯被他用左手轻松接住,嘿嘿一笑,“如此好茶,撒掉太可惜了,周大人火气太大,贺某改日再来打扰。”
说完不等周二郎反应,人已经跳出了营帐外,低头掸了掸肩膀上的水迹,没好气道:“你爷头的,周老二,老子忍你了!”
周二郎比贺文更加了解自己的大哥,大哥早晚有一天要上战场,不然他参什么军。
只是二郎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大哥这才参军多久?最起码贺文应该让他多在军中历练一段时间再上战场才是。
他更知道大哥这次来,恐怕更多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自己,只不过他得做出个样子来给贺文看。
否则就以大哥的脾气,上战场就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边的,他得让贺文尽可能地多照顾大哥,顾及到大哥的安全。
只是大哥一个哑巴,他是怎么混进苏密部落的,还当上了苏密女王的贴身近侍?
贺文这浑人,讲话讲一半儿,不把事情说清楚就走,着实招人恨。
周二郎完全忘了是他自己把人给砸跑的。
不管怎么说,二郎知道大哥的脾性,大哥不可能跟那苏密女王有什么牵扯,只是有了大哥做内应,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攻打哈撒固然重要,可重要不过大哥,若是大哥有什么危险,他宁可放弃这次行动。
贺明堂若是知道周二郎这般想,非得气得跳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说你不干了?
你的大局观呢?
为了大局,周二郎甚至可以牺牲他自己,但他做不到牺牲大哥,自己能走上读书这条路,能出人头地,其实牺牲最大的就是大哥。
大哥其实很会读书,他知道,他都知道,但他只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大哥哑了,便只能牺牲掉大哥,这就是周家的难处,穷人的难处,得有人牺牲奉献去成全另一个,否则周家便一个人也走不出来。
周二郎缓缓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长指抚额,低敛了眉眼,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地图上。
某一瞬间,他自己亦不理解自己如此拼命为什么,明哲保身不是更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做什么?!
说是为了天下万民?
如此高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只是他出身农家,和那些生下来就拥有一切的贵族到底不同,他知道有些人的苦,因为他就曾经是其中的一员,若他都不愿意站出来为这些人说话,天下还有谁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有兵士进来,躬身行礼,“大人,驿站收到您的家书。”说着话,他上前一步,将书信举过头顶,呈给周二郎。
二郎目光一亮,忙取过书信,待目光落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上,淡抿了下嘴唇,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钰哥儿的字越来越有几分样子了。
周二郎打开信纸,这张是云娘的信,信中嘱托他现在换季了,一早一晚天气寒凉,一定要照顾好身体,又同他说了家里的一些事,总而言之,家里的一切都很好,让他放心。
看完娘子的信,二郎又展开了儿子写给自己的信。
爹,您不必瞒我,我听胜哥儿和坤哥儿讲了西北正在打仗的事,爹是文官,却跑去前线,不用说钰哥儿也猜得到,爹定然是去做那谈判的使臣,此行危险重重。
钰哥儿虽小,但也深知战场上打不赢,谈判桌上就要挨宰,仗打赢了,同爹没有关系。若是输了,被人逼着签下什么不公平的议和书,爹就会背负骂名,成为大干朝的罪人。
这对爹不公平!
钰哥儿知道爹的脾气,不会轻易认输,您一定会做到人所不能,钰哥儿就算劝爹也没有用,爹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所以,钰哥儿在家里等着您平安回来。
爹,我会用琴箫吹奏春江月了,胜哥儿说很好听,坤哥儿也说好听,等着您回来看我是不是进步很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