荛不是第一次被撵出老板娘的属地,却是第一次看老板娘真怒了。耳边彷佛仍能听见老板娘那句咒骂在回荡,那字里行间都透出怒意,又像是被揭穿般恼羞成怒。 不料一睁开眼,巨大的黑se笑脸就撞进眼内。头顶再没有洁净的天花和水晶灯,只有莲娜的蝠鱝侍仆在星河中。牠凝定在前,笑盈盈的脸分毫不动,似乎对她好奇得很。 本来只是要查找异类和失踪,却意外发现应当消失的信仰,甚至老板娘的话也值得怀疑?? 假如老板娘仍是他们的目标,那这只侍仆??荛凝视水中倒映沉思。 一定还有其他异类未被发现,而失踪的人又在哪里?不论是接下来的侦查,还是老板娘的谎言,一切都需从长计议。想及此,荛果断放弃追踪老板娘的结局。 她步伐不停。一陷入薄膜,黏在头顶的压迫感就散去,眼前画面亦随之骤变──天花的巨大水晶灯灿烂辉煌,身穿华服的无脸舞者一双一双跟住音乐拍子摆动。 荛蓦地出现并没引起酒厅任何变化。她穿过舞池,越过双拥的对对舞者,伸手接过无脸侍从手中的白葡萄酒。取过桌上的蛋糕,她随意咬了一口就放下,而後径直进入金碧辉煌的走廊,推开走廊尽头的朱门。 关上门一刻,手中的高脚杯骤然消失。她大步流星,朝尽头走去,在暗黑长廊中推开另一道深se木门。 然而,木门内的空间变得很奇怪,触感又冰又sh。 已容不得她ch0u身了,迎面就是一gu巨大冲力,冲得荛双脚离地。她没有半点挣扎,顺冲力往後飞去。下一秒,她的双脚再次着地。 荛惊的不是因为场景又变了,而是因为她身处贝湾西湖。 「哎,你、你还好吗?」那人惊讶地问,白得发光的手悬在半空。 不远处有四、五个人都在左顾右盼,即使隔着白皮面具,荛也能感到他们的疑惑。这只能证明,十祭强行将所有没打算出席祭典的人都领来了。 突然,一阵高频声音划破天际。 西湖到处到欢声笑语,蝠鱝带笑在上空缓缓飘动,始纪是如此的美满和谐。荛不动声息地加快脚步离开。耳边尽是对祭礼的猜测,语调愉悦轻快,落在荛心裹却像一根又一根灵巧的针,渐渐札得她烦躁起来。 「咚──」一声,重重击中始纪每个人的心扉。湖畔的絮语顿止,每个始纪人都期待地看着夜空。荛不得不停下脚步,隐於人海中。 「咚──」遥远的湖畔传来赞词,每张白皮面具下的脸容也张开嘴,唱出相和的音调。 「咚──」最後一声钟声,让整片斑斓明yan的西湖都沉寂了。 「不是吧??」荛惊讶地快速眨眼。待意识到眼前是什麽後,嘴角一歪,不由蹦出一下乾笑声。「哈,这是今届祭礼哦?」 十二张人脸皮如云片大,一张张一字排开绕成圈,每张皮皆极为苍白。那只是一片自耳根始被摊平的皮肤,但底下连接五官的各块肌r0u仍然剧烈ch0u搐,正痛苦地扭动。荛已经站在人群稍後的位置,却仍能清楚看见每张脸皮上的每道皱纹与ch0u动。 「千刀万砍!不要给他个痛快!」 声浪越来越大,整个西湖都震荡着。荛尚在疑惑,耳边隐约听见些名字:花夫人、男爵、麦莱恩公爵??许多已经在创元日灰飞烟灭的名字,开始夹杂在詈骂与形形式式的刑罚中。 莲娜──今届主持祭司,送给始纪人一场报复,一场b起天地审判更痛快的祭典。仇人就在眼前了,昔日那些快要被遗忘的苦痛、屈辱和憎恨,统统因「重遇」而变得鲜明活现。要把他们活活烧si吗?剥皮寸斩?大概只要能想像的,莲娜都能给,而且对象任君选择。 那十二张脸里,根本无一张是属於群众痛恨的权贵──甚至其中一张脸,曾为小小的种子而笑。 事实上,荛能够看见脸皮无声尖叫,却无法看见始纪人所看见的「至乐」画面。因为她不是满 荛也是个巫觋,但她与十祭无关,她甚至本来也和老板娘无关,那只是一段为了潜伏始纪而建立的情谊。可是,看看这十二张可怜的脸皮,荛开始怀疑自己和老板娘,甚或是跟其余十一个人都有关系。 有一刻,老板娘已流亁眼泪的眸子忽地涌出泪花。荛觉得她看见自己了。奈何此刻,荛实在无法把她与脑海中任何一个认识的人连上。即使她们已相识近一年,但是对荛来说,这张脸皮下的灵魂也是陌生。 荛再次回到温室入口前。 温室里的风继续吹,但风速很慢,慢得繁花无法随之摆动,春夏秋冬四树亦纹风不动,天边光影更没有丝毫婆娑。 「能自由进出始纪虽奇但又不是啥天能,你斗不过天地的。」夥伴曾问荛,「两个世界各活各的,为啥非要cha手不可?」 每一次疑惑,每一次疲倦,札根於血r0u深处的某种东西都会b迫她,b迫她记起陷入生si关头的那天。大祭司站在漫天火海中,看她奄奄一息时,他的笑容是那麽的慈ai。 始纪人们在海面行走,脸上挂着与蝠魟一模一样欣然自喜的白皮笑脸。 荛不是管,而是要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