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土地庙,欲上马车时,祝煜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柳相请等一等。”
柳柒回头,祝煜和他的贴身小厮正疾步走来,在三尺外止步:“下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柳相应允。”
柳柒道:“祝大人请说。”
祝煜道:“仲秋在即,下官有意回襄阳拜访家父家母,肯请柳相准下官几日假归家探亲。”
柳柒笑道:“祝大人是京官,若无陛下批准,不得擅自离京,此事我做不了主。”
祝煜躬身揖礼:“下官人微言轻,恐难说服陛下,烦请柳相替下官美言几句,下官不胜感激。”
他说得这般诚恳,又带着一股子誓不罢休之意,不禁让柳柒生疑:“你入仕有半年之久,应该知晓朝中的规矩,仲秋虽有小除夕之称,但是京官们从未有过告假省亲的先例,你若真惦念父母,接他们入京与你小聚便是,为何执意要回到襄阳?”
祝煜垂着眸,长睫轻颤,让人无法瞧清他眼底的神色,然而语调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下官离家已有半载,家母每每来信,言辞里尽是忧思与牵挂,下官于心不忍,遂恳请回乡探望双亲。”
柳柒郑重地道:“你前途不可估量,若行坦荡事,定能平步青云,未来能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到那时莫非也要像现在这般告假探亲?”
祝煜道:“止这一次便足矣,下官日后绝不会给柳相再添烦忧。”
“我并非此意。”柳柒轻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明日入宫后,我替你在陛下面前说一说便是,陛下以仁孝治国,或许能恩准你的请求。”
祝煜微笑道:“有劳柳相了。”
他笑时面颊有两个极浅的酒窝,一改平日里的疏离冷淡,莫名多出几分少年气。
尤记当初殿试时,祝煜的眉宇间也曾溢满风发意气,笔墨之中尽是治国豪情,然而现在……
柳柒很想问清楚祝煜和赵律衍之间的事,他知道祝煜对他有所防备,所以才会三缄其口、避而不谈。但是此处人多眼杂,实非问话的场所,柳柒只得将疑惑吞入腹中,待明日去了衙门再细问也不迟。
这日傍晚,柳柒携社礼拜访了吏部尚书陆麟,回府洗沐后便去书房抄了几篇经文,直到二更的更鼓敲响方才回房歇息。
眼下宵禁已至,阖府寂静,就连树梢头的秋蝉也停止了喧嚣,万物复归沉寂。
柳逢吹灭寝室内的灯烛,只留下床头的两盏落地灯。他将帐幔放下,轻声说道:“属下今晚就留在耳房,公子夜里若有什么需求,唤一声便可。”
这段时日以来,云时卿夜夜留宿在相府,柳逢不想扰他们的好梦,便自觉地搬离了后院,只要有云大人在,即使他家公子半夜饥饿,云大人也会亲自去厨房煮些吃食。
可是今晚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云大人的踪迹,想是不会再来了,柳逢遂决定留在耳房,以便公子使唤。
柳柒今日挺着大肚子东奔西跑,身体甚是疲累,本以为沾上被褥就能入眠,可是在床上躺了许久,仍无半点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