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洛珩右手撑在门沿,呼吸起伏,却怎么都没有力气拧开门锁。 是她先入为主了。 她想起方才在图书馆给那个男人发去的钓鱼邮件,都不需要额外手段就那能轻易植入的木马,以及聊天记录里那些对唐言章不堪入目的恶意与嫉妒。 恶心,恶心至极的男人。 她还不想告诉唐言章这件事。唐言章这些日子已经够心力交瘁了,现在揭开事实不但无法破局,还会火上浇油,惹得她更加疲惫痛苦。 开门声响起,唐言章推了推眼镜,合上书,望向刚落锁正在玄关换鞋的高挑女人。 “张知婧?” 唐言章也跟着露出些许柔和笑意,或许是隔得远,没有注意到洛珩强装出来的镇定。 “不用,唐老师看书就好,做个饭而已,让我来。” 很简单的日常,也不像别家年轻情侣成日像连体婴儿一样黏在一起,分开一刻都不行。 读书时那种步调一致的契合感又浮了回来。 唐言章分拣出袋子里的蔬菜,拉开冰箱,正好错过了洛珩一瞬落下去的嘴角。 “嗯?” ? “飙车?”年长女人眉头悄悄拧了起来,“不安全。” 唐言章转过身,与她稍稍拉开了些距离,眉毛上挑。 “被张律师套了话。”漂亮的女人嘴角一瘪,勾过她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委屈,“不小心被她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对不起。” 有些痒。洛珩缩了缩脖子。 她想起当时在咖啡馆外张知婧问她的问题。 或许……一开始露馅的就是自己。唐言章抿了抿唇。 “这有什么好怪的。”唐言章眨了眨眼,“虽然我确实…嗯,还没能太适应这种关系,也在踌躇我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扑通,扑通。 “当然不……” 一触即分。 唐言章轻抚洛珩侧脸,目光缓缓从她精致下颚线一路看向细薄唇瓣与高挺鼻梁,最后落入她素来勾魂的眼眸中。 唐言章笑了笑:“所以,张律师知道就知道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吻来得急切,却没有以往的偏执味道,有且仅有藏在她颤抖指尖下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汹涌情意。 “唔……” 双唇间暧昧的银丝还没来得及扯断又被堵住,开始了新一轮的亲吻,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二人才堪堪分开。 唐言章喘着气,双手抵她身前。 还想亲。 倘若说几个月前唐言章第一次的告白,她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还困在对自己情感缺失的惶恐与不信任中,那么此刻的洛珩,已完全确信自己所有情绪起伏的来源。 “老师给吗?” 她没有做很复杂的荤菜,调的味道也比较清淡,因为知道唐言章喜素,又特地做了些叶菜去合她口味。唐言章进食时总是慢条斯理的,优雅而矜贵,也不会多说些什么,只在晚餐结束后笑意盈盈地夸一句好吃。 “跟我来就好。”洛珩扬唇,拿了件薄外套为女人披上。 她望见窗外的车流愈发稀少,身侧风景也从一开始的流光霓虹,高楼大厦变成草木葳蕤,月明星稀的郊外。说郊外也不太对,更像是来到 洛珩圆润纤细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望过去,指甲干净泛着健康的微粉,通常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留着夸张美甲,至于洛珩为什么没有…… “你是带我兜风吗?”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飙车。”唐言章抿了抿唇,微微露出笑。洛珩挑了挑眉,从倒后镜里看她一眼。 装得跟个乖巧的三好学生一样。 “走,我们进去探险。”洛珩朝她伸手,还特地眨了眨眼。 “偏心。”她哼出一声轻笑。 由于植被繁茂,再加上是郊区,附近整体温度都比市中心低了不少。难怪方才洛珩会让她穿多一件,唐言章指节曲起,将外套收拢,跟着身侧人步进荒废的公园内部。 唐言章睨她一眼:“把我当小孩呢,洛同学?” “你以前来过这?” 到了。 “老师,陪我坐一会儿吧。” 月明星稀,荒无人烟,除了一些小动物的叫声外,此处静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好像是,一直都不是很高,所以每次发烧都挺难受的,低烧也能让我浑身疼到散架。”洛珩语气懒懒散散,耸了耸肩,“体温低就这点不好。” “那当然是自己照顾自己。” 没什么变化。 其实等她再大些,偶尔也会再来这里坐一天。那会儿她还不会也不能开车,距新家路途遥远,祖父也不愿她一人出门,便让阿母跟着。她总是说,没事的阿母,我只是喜欢这里的环境。 是那种即便下一刻生命走至了尽头,都不会起一丝反抗,一丝挣扎的安定。 “唐老师。” “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 唐言章微微睁大了眼,刚想开口,却被她接下来的话语打断。 “我困在自我怀疑这件事情上太久了,久到即便一根草绳放我手心里,都要担心那会不会是蛇。” “不过……现在我确定了。” 洛珩语气轻柔。 “遇见你,是我前半无望人生中,有且仅有的唯一锚点。”她轻轻抬眸,眼底闪过一瞬缥缈的湿气,片刻,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 “我被你拯救了。因为你…我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正常的普通人。不用再去勉强自己装作谁,也不用再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里寻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 “……傻孩子。”唐言章喉咙一紧,捧住她的脸想为她拭去泪水,分明是冰凉的液体,却灼得她指尖发烫,怎么都抹不完。 “…别哭,别哭。”她喃喃,“可以,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