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章确实被保安拦了下来,只穿了件薄薄的风衣,大冷天站在室外迎着风,她被冻得耳廓发红,颇有些凛冽风中却依然挺拔的韧竹劲儿。 唐老师,总是那么矜雅而秀逸。 洛珩坐了进去,霎时间被熟悉的清冽松木香包裹,宁静而悠远。 “身体好些了吗?” 洛珩话语刚落,方才呛进去的痒意又细密反涌上来。她听见身侧人微不可闻的叹气声。 不知为何,她咳得更厉害了。唐言章迟疑了片刻,伸手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 “吃了点冷风…不打紧。”洛珩接过纸巾捂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再痒后拉开车门,等着唐言章下车。 “这话该我问你吧。”唐言章跟在她身后,“你怎么会在那里?” 电梯速度很快,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就已经到了。 除了道歉,还能做些什么呢。不知怎的,她就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预演了唐言章将她抛在身后,对着其他人笑起来的模样。 这是书上说的嫉妒吗。 “为什么对不起?” 仅几个字,唐言章便明白了缘由。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照理来说,她应该生气,应该告诉她这种行为实在令人不齿。可大抵是偏爱贯了,她实在生不出半分责怪的情绪,只觉得洛珩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些。 “以前?” “好。” “吃过饭了吗?” 见她兴致不高,唐言章走上前,轻轻抚过她后背:“还是很不舒服?” “唐老师……”洛珩的声音很轻,“关于沪城,我有决定了。”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唐言章的手堪堪停在她后背处,没有收回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正如她的语气一样,卡在一个关心的阈值,温温柔柔的,但也没有越界。 洛珩缓缓勾起一个寡淡的笑,她转过身,轻轻握住唐言章方才停在自己身上的手腕,带到脸颊旁。 唐言章竟听出一丝极细微的恳求。 要不怎么世人说年少时候的感情最为珍贵,没有繁琐的斟酌挂阖,没有众多外界因素干扰,似乎只要一个承诺就能撑下去。而年长者对感情却总是有更多复杂的考量,更冷静成熟的评判标准,和始终迈不出的那一步与付出一切的勇气。 迎着落日余晖,她再次将目光流转到洛珩身上,从她散着的大波浪披肩卷发再到漂亮精致的侧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洛珩似乎都是难以挑出刺的漂亮女人,骨架纤长,比例匀称,高挑明艳,唇也很薄。扯起嘴角发笑时,眼眸也会相应勾起让人心向往之的轻媚笑意,美人无骨,虽然她不喜欢洛珩抽烟,但不得不说吐起烟雾的洛珩实在是美得有些让人失魂。 她敛去眼里一瞬的雾气,声音极轻,像一滴墨水缓缓晃进茶盅。 洛珩垂下眼眸,将窗摁开了一个大大口子,刺骨的寒风灌了进来,吹起她衣领一角和颊边发丝。她眯起眼,从大衣口袋里掏了支烟,明晃晃地当着唐言章的面叼起那根细软的烟腹,等了片刻,却没有将烟点燃。 “什么?”唐言章没听清。 轻懒而散漫,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差点就被风卷跑了。 洛珩按了按发痛的胸口,回想起方才年长女人眼眸里一霎的踌躇和不舍。错觉吗,可能是错觉吧。她将烟点燃,咂咂嘴,眼皮又耷拉了一半。 是阿母把她抱回了家。 为什么要哭呢,我才不会哭。没有爸爸妈妈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本来就没有爸爸妈妈吗?洛珩困极了,眼皮疯狂打架,她贴着阿母的额头,迷迷糊糊地想。下一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眼角一路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习惯了。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电话那头传来了些老旧的唱片声,仿若上个世纪的老沪城,吱吱呀呀的,让她想起明灯沉浮,烛火摇曳的厅堂。 “不用谢,小家伙。等你过来。” 她也会有一搭没一搭跟g 她会抽烟确实是grace带的。那个永远带着笑的妩媚金发女人,京国交的学术兼心理咨询老师,洛珩见她的第一眼就蔓上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当grace把细长的女士香烟塞她手里时,前者挑起好看的眉,似乎很惊讶。 或许是grace的声音太过散漫,又或许是那股隐秘的熟悉感让她卸了防备,洛珩躲在心理咨询室的拐角,在眼前人明晃晃的笑意下吸入了人生中的第一口尼古丁。 “这样才对。”grace轻轻搭上女孩瘦削的肩膀,“一直绷着,多累啊。”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孩子,一点情绪都没有。”grace的声音很沉,含了些沪城人特有的吴侬软语口音,“忙停后来找我,好吗。” 她鬼使神差地应了好。 电话那头已经是被挂断的忙音,洛珩觉得发烧后的余痛似乎又钻进了身子里,她尚未痊愈的伤口有些火烧火燎。 她喃喃一声,声音很轻,又似乎在透着手机念着别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