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问话,小龚大人全不似在牢中审官员那般冷嘲热讽,凶神恶煞,相反,他对这群跪在地上无权无势的惊弓之鸟们,言语甚是“温和”,没动刑,也没杀鸡儆猴斩手剖腹地吓唬她们,顶多在不耐烦的时候凶两句“刁妇”“恶妇”。 原来陈家四个姨娘里,那三个良籍都是强纳的,仗着家世,给几个小钱。 至于什么“小夫人”,还真都是来历不明的女子,有出身戏班的,有青楼从良的,甚至有有夫之妇,被男主人收钱以“帮佣”为名送到他家。 龚忱听了老半天陈家少爷的风流猎艳史,脑袋瓜嗡嗡的,扶着额头,拧眉瞪视她们,跋前踬后,一筹莫展,一壶茶被他喝得底朝天。 你要说他有罪吧,也没犯什么大事,你要说他无罪吧,行径又过于荒淫卑劣,某人当时正为州衙内事笺泄露的事恼火,烦躁之下抓了人,此刻才与爱妻春风一度,心绪正佳,细思之下方觉事情难办,送回去不甘心,留下没道理,也不好安置。 龚忱沉吟中抬手去拿茶盏,却碰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侧头见案几上一盘新鲜小包子,还在冒热气。 “给大人吃。” 不是,这正经问话呢,难道让他啃着包子问?吊儿郎当的威严何在? “……” 刺史大人舍下官威,丢开面子,拿起一只小包子,咬了一口,居然是肉馅的,怕不是为他宰了一只鸡?越想越觉小奶猫可爱,面上不由露出微笑,冷厉的唇角甜甜弯起,肃穆的目光透出柔情,令人怦然心动,厅内跪着的女子们无不看得愣怔。 “大人,民女有冤要告!” “你说,若确有冤情,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她说到父亲之死,悲从中来,洇泪哽咽,却竭力压下哀恸,深吸一口气,继续叙述:“父亲身亡,遗志尚在,民女粗通医术,埋葬家父后便独自行医,不曾想所救之人恩将仇报,串通人贩子将民女绑缚拐卖。民女本非奴籍,陈家买下良人,串通拐子与官府伪造卖身契,后因朝廷颁新法,又假作民女自交银钱赎身,将民女脱除贱籍,以避仆役税。求大人明察!” “民女愿以性命起誓,一字一句,绝无虚言。”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曲鹞娄蕴知都察觉了端倪,“陈家串通拐子与官府伪造卖身契”,官府涉案,拐子绝不是小打小闹一两人,背后怕有个团伙。 此人能抄陈家,定然未与隆德知县勾结,但官官相护,不到逼不得已,没有哪个老百姓敢告官,结果知州大人的一个笑容,竟使她头脑发热,把仅剩的一条小命全压他身上。 这话说得和颜悦色,看来是信了她呢,苏宛童才松口气,又听他说:“你自称通晓医术,过来替本官把个脉,当场诊断,以辨真伪。” 原来并没有,不过没关系,她是有真才实学的,经得起考验。 “大人劳倦内伤,胃气不舒,湿邪困脾,应是操劳过度,疏于饮食。且有阴虚火旺,湿热内蕴,肝血郁结,败精瘀滞之象。” “就是……就是……” 便清清嗓子,朗声道:“意思是肾阴亏虚,致心火妄动,扰动精室,肝血郁结源自情志不顺,败精瘀滞是指……指阳精淤积,恐是房中之事不畅,总之大人……大人多多休息,注意饮食,与夫人……与府中姬妾……反正不要憋着。” 龚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