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蓝鹤的身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整个皇宫的人全灭了,偷个娃譬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眨眨眼的功夫,她就提着襁褓回来了。 “醒就醒呗,醒了才好玩啊。” “咦!爹爹偏心,我玩骢儿也不见您说半个不字。” 夫妻俩叽叽歪歪的,梦中的小皇帝咂咂嘴巴,皱皱眉头,被做贼的外公外婆吵醒了。 龚肃羽见状赶紧从蓝鹤手里把他抢过来,温柔地搂在臂弯,轻轻抖动,堆起笑容哄娃娃。 不可思议的是,小皇帝竟然真的收起哭声,目不转睛注视外祖父的脸,“咿咿呀呀”朝他笑,小胖手挣开薄被,笨拙挥舞,揪住了龚阁老精心打理的胡须。 蓝鹤惊异万状,亲生儿子都没抱过几回的老头,居然会哄娃!且技艺娴熟! “瞧着确实比骢儿壮实,肉胳膊都胖出褶子了。” “啊──呀──” 无语,老头只管和外孙亲热,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没半点平时的威严肃穆,一口姑苏方言又软又糯。 龚肃羽指向月亮让小皇帝看,给他说那里有只兔子,有棵桂树,还有个仙女叫嫦娥,从嫦娥奔月讲到后羿射日;又指着屋脊上的鸱吻,告诉他这是天马,这是狻猊,这是獬豸,忠心公正,能辩是非善恶…… 无论龚阁老说什么,小皇帝都会手舞足蹈地回应,外公指哪儿,圆圆的小脑袋就转向哪儿,好像他全听得懂一样,每每外祖父捏他小脸,他就“咯咯咯”笑个不停,直至玩得累了,小手攥着外公的一根指头,塞进嘴里嘬上两口,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若外孙不是皇帝,她就直接顺走带回家,给他玩个够。 “好。” 她脱下自己身上的绛紫绣云鹤斗篷,裹住小外孙放在廊下,敲敲房门,隐身一旁,亲眼看着嬷嬷太监开门出来,把小皇帝抱进去后,才放心离开。 “不用,没事儿,皇上不是好好的嘛。”龚纾摇摇头不同意,眉宇间还略带点喜色,悄悄告诉刘安,“是外祖母来看外孙,没人偷孩子,你放心好了。” “你不要生纾儿的气了,她那时心绪激荡,说话难免带气,况且她也没说错,确实是我们做爹娘的不是,是我害了她。” “你过门不入,去看外孙,提都没提想见见女儿,还说没生她的气。” 龚肃羽明白老婆有气,她因永嘉皇帝被刺的案子记恨恪桓,让荣亲王就藩的圣旨也触怒了她,再加上女儿被害得永锁深宫,对已故的女婿厌恶至极,女儿不听她劝,又当众怪罪父母,以蓝鹤的傲气和固执,一时半会儿确实解不开。 头疼,只能等另一个臭小子回来,派他进宫去看妹妹了。 “我不叫你回去,你就只管打仗,叫你回去,你又急得像去投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做作!” “是不是人?能不能说句人话?我已经半个月没沾床没用过正经茅厕了,你的良心呢?” “……” 脏兮兮的龚忱独自牵马回到龚府,门房家丁差点没认出来,双手颤颤接过缰绳,喜上眉梢,赶紧叫人进去传话。 “好,我先回自己院子,叫他们备水给我沐浴,等老爷夫人回来,你告诉他们我到家了,再让人来知会我一声。” 他大步流星往一苇小筑走,而得到消息的小曲鹞愣了一瞬,脑袋空白,扔掉手中针线,提起裙裾朝外院飞奔,还没见到人,泪水已经决堤了。 他不一样了,晒黑了点,身形也似乎更英伟了,少了张扬,多了沉稳,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不像以前精致讲究,头发也有点脏,身上一股什么味…… 龚少爷足下生风,绷着脸径直走向朝他发呆的老婆,在她热切激动的目光中将人拦腰一把抱起,扛到肩上,无视她奶声奶气的叫骂和乱蹬的小腿,像个恶霸一样“掳走”这只让他朝思暮想的小笨蛋。 “……” 眼角飘过的柳条爆了新绿,墙角有点点金黄,镜湖里游水的野鸭子成双成对,入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