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回来了。” 龚忱一到花厅,才开口,就被他老子冷冰冰地勒令下跪,脸黑得像锅底,没半点爱子归家的喜悦。 她到家一听说臭小子回来了,高兴得飞檐走壁去一苇小筑看他,人没见着,但听到了“鹞鹞牙齿收起来,吸前面,舌头动动”云云。 这情形似曾相识,当初老二龚衡与锦衣卫梁剑星断袖分桃,喝了龚肃羽阴儿子的春药,在流音雅叙纵情云雨,把对男风深恶痛绝的龚阁老气得半死,龚衡回家挨揍前,老头就是这个调调。 龚肃羽压下火,面上一丝笑意也无。 龚忱自知理亏,低眉顺目地跪着,朝父母伏地叩首,对错处供认不讳。 “责罚?弃官逃逸犯的是国法,哪里轮得到父母责罚。依大郑律例,凡官吏无故擅离职役者,笞四十。若避难因而在逃者,杖一百,罢职役不叙。所避事重者,各从重论。南陲战事正紧,你临阵潜逃,自己想想衙门会怎么判?我们该担心的是连坐,受你牵连子孙不荫。” 死小子不嘴硬,识时务,拐弯抹角地邀功,蓝鹤心道今日他这顿打看来是吃不到了。 “……是。” 瞄了两眼,见母亲无情,心机忱便拖拖拉拉,等老婆曲鹞带着儿子过来后,装模作样又磕头认错,啰里八嗦说自己不忠不孝,辜负父母养育之恩,这就去衙门投案自首,如此这般。 “他知法犯法,难道不该去自首领罚吗?鹞鹞为一己之私包庇窝藏罪犯,如何对得起你父亲曲公刚正不阿之清名。” 龚肃羽额角一抽,僵着脸不高兴,对小儿媳的闹腾劲心有余悸。 “儿媳记住啦!多谢父亲!” 曲鹞一看,好家伙,满满一桌子——拌香椿,素烧鹅,鲞鱼松卷,胭脂鸭脯,醍醐鲍螺,板栗红烧肉,金虾如意笋,鸽蛋银鱼羹……明红艳翠,鲜香四溢,都是狗男人爱吃的江南菜。 怪不得狗男人走时交代今晚在主院用膳,他早就算准了这一出……更气人了。 “沐浴梳洗后着急来拜见父亲母亲,还没来得及问。”龚忱厚着脸皮胡扯,转头问曲鹞,“父亲给了什么名字?” “‘继思’?‘继序思不忘’?” 桌上鸦雀无声,龚肃羽搞了乌龙,有点小尴尬,蓝鹤则是有意提醒儿子:别光顾着嘚瑟,你爹妈曾一度为你的死讯肝肠寸断。 “儿子不孝,令父亲母亲担忧了。” 龚肃羽叹了口气,弯腰握住爱子双臂将他扶起,目光复杂地凝视这个身长与他比肩的儿子,抬手替他抚整衣缘,难得真情流露。 “父亲教诲儿子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多谢父亲为骢儿赐名,儿子会用心教他,以承祖训。” 曲鹞以为严苛的公爹会责骂他没规矩,可龚肃羽却兴致勃勃在一旁给孙儿解说:“这是春笋,是竹子宝宝,食之鲜嫩爽口,舒郁降浊升清,等骢儿长牙就能吃了。这是鸭脯,骢儿见过鸭子吗?花园池子里的水鸟就是野鸭,绿头为雄,褐羽为雌,一雌一雄是为夫妻,就像你爹爹娘亲……” “我知道你在外面吃毒菇嚼蛆虫,路上肯定也没心思休息吃饭,家里的菜都是你从小吃惯的,今晚不用拘束,好好吃个饱,多长点肉,晚了挨板子也能扛得住些。” 的确兄妹情深,次日龚忱着素服入宫觐见太后,没两句就叽叽歪歪把妹妹给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