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天天进宫请安的温太傅,自那一日起,来得少了,也不再说温家混乱刺激的隐私,而是公事公办,每次进宫,都只讲正事,说完老实告退,一刻不多待。 被弹劾的人,是翰林院检讨赵琳显,弹劾他的人,是监察御史金逾,弹劾的内容是赵琳显与中书舍人王襄有儿女婚约,而赵家收了聘礼,却无故悔婚,将女儿另嫁。 但言官不肯就此作罢,又题“古人绝交不出声,况以绝交绝婚哉!事关风化,乞敕堪处以正纲常肃法纪事。” 龚纾隐隐约约感觉到,她那个疼爱女儿的老爹在踢皮球,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或许并不像表面这么单纯,因为赵琳显经吏部举荐,即将升任兵部右侍郎。 首辅喊不动,是不是该问太傅呢?温湛也是阁臣,这本奏疏他却没出主意,难道和首辅一起摆烂了? “微臣宋尚杰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人是叫来了,但话该怎么问呢? 宋尚杰悄悄抬头,默默凝视沉思斟酌的龚纾,小太后清减了许多,苍白而荏弱,比之前更显清冷,她依旧美得令他窒息,仿佛一粒剔透的冰晶,任何轻微的触碰都会融化消失,多看几眼,愈发心疼。 “娘娘所指,可是赵家绝婚一案?” “微臣略知一二……” 原来是个陈年旧事,赵王两家定了娃娃亲,本来门当户对,坏就坏在赵琳显是太子党,六年前温湛弹劾徐徵结党,永嘉皇帝花了半年,将涉事之人连根拔起,贬官的贬官,撤职的撤职,东宫也遭软禁,自此彻底失势,而赵琳显当时也被摘了官帽,贬为庶民。 永嘉皇帝驾崩半年后,赵受吏部推举复起,王襄还大张旗鼓去赵家迎娶儿媳闹过一场,那时赵女早已嫁人,王家儿子也已另娶。 “王襄说赵琳显升官后,指使吏部郑徇在考评上做了手脚,此刻他正等着被降职。” “?” 她不理宋尚杰,自个儿闷头动脑筋,赵是吏部举荐提拔的,王襄说他指使吏部报复,所以赵背后是吏部?这事姐夫上官颉不会不知道吧,但和都察院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凑什么热闹。 龚纾想到这里已经开始抓狂了,她不了解事情的脉络,它藏在水面下,云里雾里全靠猜,亲近的重臣似乎都有嫌疑,想得越多怀疑越深,越没法信任他们。 龚府,蓝鹤也在吃女儿吃的瓜,听龚肃羽说到王襄请人一路敲锣打鼓上赵家接不存在的新娘子,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 龚阁老对老婆焉坏的主意嗤之以鼻,“你几岁的人了,脑子里尽是些无用的狡诈淘气,只知道胡闹。” “他一个小小舍人,有何资格叫我训斥?” 原来凶我是看得起我,我还得谢恩是不是?哼!蓝鹤嘟嘟嘴,老大不高兴。 “兰涛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他必须牵制温湛,以防我挂冠归农后,温湛趁机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太后孤儿寡母,大权旁落。那些财税用兵礼祭的政务,下面人都能应对,掌权者拿个主意即可,唯独朝臣之间的拉扯内斗,纾儿无法假他人之手,必须她自己学会巧妙处置才行。” 搞事的是上官,迎战的是御史,看戏的是首辅,疑惑的是太后,而头疼的,是莫名挨枪子儿的温湛。 最烦的是,那日不知脑子哪根筋搭住,竟会觉得小太后像莺儿,他离宫后左思右想,她们俩除了都是美人,没有任何其他的共通点了。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对莺儿爱得刻骨铭心,未有一日不想念她,不可能会移情到龚纾身上。 总之以后进宫少说废话就是了。 她轻抚楠木棺椁,背对跪在身后的温湛,在哀痛中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颤声低语。 “……” 忱忱:还有个共通点,都是寡妇。ble的。 温湛:……(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