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近的仿佛可以贴上。
树懒先生所读的那篇故事里,飞行员一边机械的重复着在空中发动活塞发动机的步骤,一边驾驶着飞机向着那片绿洲飞去。
飞机仿佛大鸟一般,从潭水上滑掠而过。
当它即将和它的倒影在波光粼粼水泊间,热烈的融为一体的那一刹那。
他最后一次拧动钥匙,拉动操作杆。
随着腾的一声。
震动传来,那被什么东西卡住的引擎奇迹一般的发动成功了。
飞机再次获得了动力。
飞行员向轻盈的鸟一样,将它拉向了天空。
就在顾为经和他的倒影,快要在蔻蔻小姐清澈透亮、波光粼粼的眼波里挨上的时后。
顾为经也摇了摇头。
他侧了下头,用眼神制止了蔻蔻。
拍了拍她的手臂。
整个人向后,退到了吧台的另外一边。
蔻蔻眼里那种亮亮的神采慢慢地消失掉了。
她看懂了顾为经转瞬之间,以及心里的无数种心思变化。
蔻蔻一直都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
吧台里。
吧台外。
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当那对相隔咫尺的年轻男女,互相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
外面两位助理间的气氛却丝毫也谈不上罗曼蒂克。
如果不理解世界上有什么样气氛是浪漫的反义词,那么看看此刻吴琴莱的脸色就好了。
他整个绷紧的似一张即将被拉断的弓弦。
吴琴莱盯着阿莱大叔。
从额头到下巴,都缀满了汗水,死死的,牢牢的盯着阿莱大叔。
他手指压着的扳机在轻轻的颤抖,似乎随时都将超过出厂时预设的6.9磅的击发力度,从枪膛中射出致命的子弹。
阿莱大叔却悠闲的仿佛跑来看秀喝酒的啤酒客,把玩着手里银亮狰狞的“玩具”。
“做为前辈,在这里指点你一下,下一次在拿着枪隔着东西威胁别人,或者对付有防弹衣的目标时候,请确保要把手里枪膛弹夹里的子弹,全都换成披甲弹,或者至少要用钢芯弹。这样你的威胁才会有足够的说服力。”
“在使用手枪的时候,子弹的种类,往往要比枪重要的多。”
在刚刚蔻蔻把顾为经抱在怀里的时候。
阿莱大叔这里已经继续开口了。
他笑笑,“或者更简单,随身带一把更大一点的枪,比如说我的这款0.50口径的沙漠之鹰。强大,高效,声音极大,在你想要真正震慑什么人的时候,简直好用极了!你是需要这样一把武器。”
“我不骗你,你可以拿去试一试。绝对好用。”
阿莱大叔真的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只足有一般小姑娘脸那么大的手枪来。
“你想干什么,别动,把手放下,立刻!否则我要开枪了。”
傻子都知道。
酒吧里哪个人真正的威胁最大。
当阿莱大叔忽然从衣服的什么地方,也摸出来一把手枪的时候。
吴琴莱已经不再敢有任何犹豫了。
他立刻掉转枪口。
紧紧的指向看门人。
“嘿?别冲动,小心走火,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了。calm down。”阿莱大叔把手枪平托在粗大的掌心。
他没有握住枪柄。
这一次,却也没有听对方的话把枪放下,或者把手举起来。
“好好说话,别威胁人?你难道觉得,自己看上去很有威胁力的样子么?”
“割裂感,记得那瓶酒么。”
他弹了一下身边的酒瓶。
“拜托,你穿着名牌西装,打着温莎结的领带。还像港片警匪电影里一样,单手拿着枪呢!你有没有发现,哪怕在电影里,这么拿枪的小喽啰,命中率全都低的可怜?”
“我现在距离你大概十五米,你信么,我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我能躲开你的子弹。”阿莱大叔愉快笑呀笑,“别误会,我知道你心里在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快过子弹。当然,我不是闪电侠或者金刚狼,只是快过子弹不容易,比你开枪的动作快,这就太容易了,并不需要是闪电侠或者金刚狼。”
阿莱大叔忽然不再笑了。
他瞥了吴秘书一眼,似乎已经将他完全看透了。
“你应该是开过枪,让我想想,在那些玩乐性质的射击场里?西河会馆么?打固定靶还是运动飞碟,嗯,应该是固定靶,包括今天在内,总共射击了不到100发子弹的样子吧。虽然不是普通人,但也差不太多。”
“毕竟是豪哥的手下,你可能不会缺朝活人射击的狠劲儿,但很多小混混们都没有搞清楚有杀人的狠劲儿,和有杀人的能力是两码事。你知道普通人打十五米外,手枪移动靶的首发上靶率是多少么?”
“应该比你以为的低的多,低的非常多。”
他想了想:“我曾经读过一篇美国联邦监狱的内部暴动调查报告。一名越狱犯出奇不意的抢夺到了一名狱警的配枪,然后和另外一名狱警对射。就在比这狭窄的多的走廊里,只间隔七米,双方共开了9枪,结果一发都没打中。”
“我甚至可以给你一枪的机会,站在这里不动让你打,我严重怀疑你能不能打中我。”
“大脑。”
阿莱大叔用手指点点太阳穴。
“心脏。”
他又拍了拍胸口。
“颈椎或者第四到第七节胸椎。”阿莱微微低头,手指从头后抚过,把自己的脖子展示给对方看。
“你最好确定,自己一定能击中这三个地方之一,再开枪。”
“只有这三个地方,才能瞬间完全解除一个人的战斗能力。因为当保镖的讲究使用和威胁程度相对应的武力,被人开枪射击,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的雇主,都是最高等级的威胁,你开枪,我也就会开枪。而当年测试时,我打15米移动靶的命中率是再74%到79%之间徘徊。”
“这是特指击中致命区的命中率。”
“我们两个对射,统计学上说,你的境遇应该不算太妙,当然,你也可以赌一赌,没这准你有四分之一的机率,来得及开第二枪。”
吴琴莱死死的咬着嘴唇。
“深呼吸,小心走火,这是我今天第三次在提醒你了,因为我唯一能想到的,你对我最大的威胁就是走火。瞄准着打没机会,流弹就说不定了。上战场的人,没有谁能和运气为敌。”
“你看,我之所以耐着性子,和你讲这么多。不是因为你对我有威胁,而是你对我没威胁。威胁低到我不忍心杀你的地步。你刚刚没有对着小顾先生开枪,这做的很好,非常的不错。因为一旦你对我或者老板开枪了,我就必须要回击,我一回击,你就死了。”
“多冤枉?完全没必要对吧。”
阿莱大叔没有再笑。
他语气非常认真的说道:“所以,大家都是当助理的,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保持冷静,ok?”
吴琴莱脸色发白。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手拿着枪站在舞台中央,仿佛是一只无助彷徨的鹌鹑。
“小顾先生,蔻蔻小姐,起来吧,吴秘书是个聪明人,没有关系的,这里很安全。”
阿莱大叔朝吧台那里笑笑说道。
顾为经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从耳边听见神奇的阿莱大叔竟然也掏出一把手枪出来的那一刻,他紧张的心就完全落回了肚子里。
他相信阿莱大叔的战斗力。
同样有枪的他和苗昂温的那个律师助理,两个人完全就不再同一个维度上。
完全是梵高和幼稚园小朋友之间的差距。
听听看门人和对方说话的口吻,也和大师教训小朋友,没有任何区别。
阿莱大叔真威风!
顾为经前所未有的觉得,他每个月给对方开的那几百刀工资,每一块钱,都是那么的物超所值。
不行。
纵然阿莱大叔不在意,人家也没啥花钱的地方。
回去也必须要狠狠的给人家涨工资。
“没事了,蔻蔻。”
他站起身,想要拉起蔻蔻。
蔻蔻没要顾为经的搀扶,自己从旁边站了起来。
从刚刚开始。
她似乎就在特别的和顾为经保持着距离。
脸上也没有了那种无时无刻都流溢着的俏皮笑容。
不过。
蔻蔻望向只有两位拿枪的助理站着的酒吧大厅。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阿莱大叔手上的那把他最爱的“沙漠之鹰”之后。
蔻蔻迟疑了片刻。
快速的扫了一眼后面的员工通道半开的大门,蔻蔻小姐又俏俏的伸出手,拉住了顾为经的衣服,把他往回拉了拉。
“很好,我要带我的老板离开了。”
阿莱大叔向着顾为经走去。
“你——”吴琴莱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莱大叔反而皱了皱眉。
“唉,小哥,你看上去脸色真糟糕,这样不行,我必须要确定你的情绪足够稳定,以防发生不确定因素。嗯……你应该需要这个。虽然不是法国货,但基础的用来定定神还是可以的。”
他顺手拿起旁边嗅过的那半瓶残酒。
然后反而向着吴琴莱的方向走了过来。
“为了表示我没有恶意,我会把我的枪收起来,然后再慢慢的向你走过去。”
阿莱大叔似乎已经完全相信自己掌控了场面。
他竟然就这么又把那支沙漠之鹰,插回了衣服里,然后举着酒杯,慢慢的,慢慢的,向着吴琴莱走去。
“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我的动作一定比你快,枪声一响,我们两个就要死一个了。你要清楚,你对我没有威胁,否则你已经死了。你也要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否则你也已经死了。”
阿莱大叔的声音有点像是哄小孩。
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对方手里的那把枪。
也看都不看还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的苗昂温一眼。
他的气场太强了。
苗昂温刚刚觉得他可笑。
现在,却连喊痛喊的大声一点,都不敢了。
看门人就这么一步,一步,一步的向着吴琴莱的方向走过去。
十五米。
十米。
七米。
五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