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芥子更不理解了,若是拟公文,平常郦大夫才不会思考到深夜呢,这对她来说是一刻钟便能搞定的小事。芥子问:ldquo干嘛要今晚写呢,我给您送一碗宵夜来,您劳顿一日,也该好好休息休息。rdquo说完就往后厨去了。是啊,干嘛要今夜去想那些事情呢?郦壬臣也自问。她叹了口气,不假思索的又自答道:当然是为了复仇之计。没错,就是这样,无论是高傒对她的后续发落,还是王上的病情变化,都干系着她复仇大计。她要尽快回到沣都去,呆在仇人的身边。想到这,她回到屋里,一口气写了两封信,明日送出。一封着私人邮差送往北武郡郡守府邸,交给王莹;一封走官道驿站送往沣都的高傒府邸。一私一公。写完这两封,她准备提笔再写第三封,这一封是走公文系统直接呈送王上。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落了笔:ldquo阳丘邑大啬夫臣下郦壬臣谨奏,敬问王上御体安。rdquo写完这一句称谓,她停下笔头,不知该如何写后面的主要内容。其实她想写的已经写完了。一般来说,若非急事要事大事,大啬夫是不能越级向王上直接呈奏的。春汛的时候,彭城水患危机,时任彭城大啬夫的葛仓危机之中才直接向王上呈奏。而如今,她的阳丘邑有什么ldquo急事要事大事rdquo需要直接报送君王的呢?笔头干了又干,润了又润,直到芥子端一碗芥菜粥送过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写下第二句。有什么非写不可的理由呢?郦壬臣看着热腾腾的粥食,灵机一闪,想到了郧国公子很喜爱阳丘邑进贡的细麻和乳酪,王上大加赞赏的事情。小小的细麻和乳酪竟推动了两国友谊,这算大事吧?算吧。油灯渐暗,这第三封信终于写完了。陶芥子中间又来看了一次,关心道:ldquo郦大夫,您再不歇息就要天明了。rdquoldquo我竟忘了。rdquo郦壬臣熄了烛,迈出堂屋,穿过后院,走向寝舍。秋风四起,空气凌冽,地面上结了一层薄霜,郦壬臣在路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来冬天已然不远了。冷风中,她似乎听到有谁起夜的咳嗽声,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在冬天咳嗽时候的样子。ldquo冬天来了,又要做那些噩梦了helliphelliprdquo她喃喃道,浑身冷透,在袖口里紧紧握起双手,加快了步伐。* * *冬至如约而至,郦壬臣热热闹闹的操办了阳丘邑的腊祭和社火活动。每个人在节日的氛围里都觉得来年更有奔头。田里的冬麦蛰伏地下,希望明年能有个好收成。冬至后,正旦前,郦壬臣又忙于梳理全年的案件,尤其是死刑犯的上报工作,需要她全部理出来,复奏郡守,再予施行。连轴忙到新春正旦节,她才得以休沐两日,恰好收到了王莹和高傒的回信,还有田姬和惊寄来的贺新年手碟,以及更多的来自同僚朋友的贺新春的客套帖子。她一卷一卷读过,除了王上,基本上所有认识的人都在列,为官嘛,走动关系是难免的。她发现那彭城的新任城宰似乎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大夫,两人虽不曾相识,但对方特意给她寄来了彭城今岁秋收的一撮秫米,虽不置一词,但这份感念之情,胜于千言万语。那可是彭城丰收的秫米啊。郦壬臣心头一热,作为回礼,也向彭城寄去了一桶乳酪,以慰风寒。她于是记下了那位彭城新城宰的名姓mdashmdash赵必姜大夫。她又仔仔细细读了田姬和惊的来信。交给田姬去办的事情进展不错,已经得到不少信息,虽然归氏被赶尽杀绝,但并非所有的沣都大夫都心向高氏,有几个切入点,待她找机会回去之后,快速推进。惊在信中向她絮叨了好些沣都发生的事件,看起来高氏一党内部也不大团结,最近出了好多贪腐贪到脸面上来的案子。惊是个忠诚的郎官,有关王宫内发生的一切,她都闭口不言。对此,郦壬臣不仅不失落,甚至还有些欣慰,那小姑娘总算没有长歪。她写私信向王莹打听的事情也有了点眉目,王莹所在的北武郡靠近北境,就在太尉大夫符虢常年驻军的附近。郦壬臣想通过王莹知道边境战况如何,为何这么多年迟迟不能撤军,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处?希望王莹能帮她了解一二。郦壬臣抽出一天时间一个一个写好回复。给高傒的回信她写的最慢,因为高傒在信中提及转过明年也许会考虑提拔她回到身边做事。毕竟,想做京官,没点政绩也不行。郦壬臣虽然是高傒的秘密门客,但也不好一步登天,任意施为。高傒这样的态度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或许是高傒见她本本分分在阳丘邑做大啬夫,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若是换作其他别有用心的谋士,被指派去做小小的大啬夫,足足快一年的时间,恐怕早就不安分的露出马脚了。一个人的真实野心,是不可能在糟糕的环境里憋太久的。可是郦壬臣没有,她就像一个心无杂念只想进步的士子,不仅不搞小动作,还一门心思把阳丘邑的政绩搞上去了,可见这大半年也没时间干别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