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也见不到某个人，人类便会有冲动想将现在的关系疯狂推进或是彻底撕裂。这种人称为「告白的勇者」。 台上的颁奖进行中，家琪将镜头对准台上笑得自信的男孩，自信得有点傻，她心想。国小一年级时的小辰洋已经有老神在在的特点，嘴皮子还没有现在这麽厉害，但已经让她看见他不太会变的东西。周辰洋，绰号正义使者，不会有意地去伤害别人，但他曾非常明显地伤害到别人，因为他跑得b脑袋快的言行。 周辰洋，人群中的焦点，因为他的控场能力强、社交能力强，而这特点今天让家琪颇烦恼。她看了看跟男生们g肩搭背的辰洋，找不到一点与落单的他谈话的机会。所幸，人虽是群居动物，但还是会有脱离群t的时刻。在教室中等待进场时间到来时，家琪拍了拍暂时脱离人群，收拾自己座位的辰洋。 「蟑螂喔？我不要。」辰洋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将书塞进书包，不理家琪仍举着的手。 那张小纸条被家琪塞在一朵向日葵花束的装饰夹层中。当她在典礼开始前怀着忐忑的心情，但装做平常地送那朵花给辰洋，却收到他直男的回覆：「不用送我花啦，回家就要丢掉了，还要处理，好麻烦。」 现在，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告白。 「洋哥，你要不要去跟二班的李洁告白？她现在在那里！」辰洋身边的兄弟指着远方的某位长发nv生，开始起哄：「告白！告白！去告白！」 碰拳後，杰凯潇洒地转身而去，没有留恋地朝某种看不到的他的目标走去。 走到没什麽人的空荡荡走廊时，杰凯转过身，梓安来不及躲，正面迎向他疑问的目光。 「没有。」 时机非常刚好，梓安顺着听到他人告白的气氛，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看你会去找谁告白。」 「我不相信你。所以要跟着你一段路，你介意吗？」 他们搭同一班公车，在上面聊班上同学的事情，或大或小，在谈话中回顾过去三年环绕身边的种种。 「字面上的意思喔，自己跟上来。」杰凯淡定地转头说完这句话，便开始拔腿狂奔。 也许是刚成年的男人注意到在马路上追逐是多麽危险的事，杰凯停下脚步，转身朝梓安大喊：「红灯要停！不准闯红灯！我等你！绿灯再跑，我也会这样。」 「我让三秒！」杰凯喊完，看着对方朝他冲来，他在心里默数三秒，然後继续往前冲刺。 「再见。」杰凯跟梓安说，但他没有说什麽时候。 「还记得路吗？要我陪你走回公车站牌那里吗？」杰凯t贴地问。 这次，他们真的分别，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络对方，不知道为什麽。 毕业後，她看到杰凯达成某种很厉害的目标，回头看看自己碌碌无为的大学生涯，她决定放手一搏看看。 「杰凯，天才；梓安，凡人。」她在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背後用铅笔写下事实。 梦，不是现实世界，没有一定实现的保证。她颤巍巍地踩在梦之上，祈祷人生不会因此摇摆晃荡。 她作的梦包藏私心，一种为了跟他站在相同世界里的私心。如果我能考到跟你一样的地方，也许可以代表我们不是不相配的个t，有被旁人拿来配对的可能。 她瞪着讯息，发出违心的「有必要再见面吗？」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这麽回答，因为还不到时候。我还在地上，只能仰望顶端，还没做到可称上是达成约定的事蹟。 真不想提前见到与自己差距甚大的人呢。梓安心想。但倔强还是在见面後出现裂缝，毕竟他是她想见的人。 每次要踏出图书馆跟天才道别时，她都想顺便潜入海底，接受自己是只无脑的水母。 辰洋跟杰凯在学校自习室碰面，一同温习不同范围、不同内容的考试。当他们埋头苦读时，会进入心流，在知识海洋忘神x1收。 「因为你还没跟家琪告白。」杰凯小声回应他。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当他们一起踏出自习室，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对对甜蜜情侣时，他们面面相觑，「我们真可悲。」辰洋作结。 辰洋大力地将杰凯g入自己怀中，「陪我！不然就帮我想怎麽追人。」 辰洋听入杰凯的建议，他松手，像听话的小狗跑去跟在家琪身後。以一种礼貌的距离，而不是像变态跟踪狂的那种。 「别担心，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情才会来找你。」辰洋骑着自己的摩托车，耍帅地说：「我载你。」 「什麽时候来找你才不会打扰到你？」辰洋摇摆着尾巴，可怜巴巴地等待主人的回应。 有时候，想要打破一成不变的日子，就是需要幼稚的人作些尝试，尝试撬开大人规律的生活。 家琪看看将车停在自己面前，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决定让自己的生活有些变化。 「安静。坐下。」她说，暂时身为驯犬师，管理一只心理年龄不知道几岁的人。 「有进步。」天才给出评语。 「不确定，目前处在可以上跟不会上的边缘。」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要……」 「你考完试，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杰凯最後这样说。抬头看到梓安眼睛一亮，他淡定地补充：「我们五人组一起去玩。大家都在等你考完试。」 「所以考完才要出去玩啊。」杰凯提醒她：「出去玩之前，先全力冲刺，看能不能到达顶端。」 「高中那件事？」杰凯耸耸肩，「那是事实，其实不能怪你。要怪你的话顶多是怪你冒失地让全班知道。」 杰凯笑了。 「老大，好艰深。」辰洋感叹。 辰洋拿蓝笔在手上写下来杰凯的话，他嘴中喃喃自语：「命运、选择、改变」。 考试的日子近了，梓安背起行囊，赶赴考试沙场。临行前，她在车站跟天才道别，两人挥手後走向不同方向。 「给我这考生一点祝福吧。」 「结果很重要。」梓安强调。 梓安有点泄气，说：「你是觉得我不会考上吗？」 「遵命。」梓安郑重地说，然後难得撒娇地说：「抱我。」 之後，她主动脱离温暖的怀抱，朝远方跑去。 刚刚他们这辆车以会让人替车捏把冷汗的距离跟一辆大车并行，转弯时差点a到彼此。 前往垦丁的路上，他们俩人在前座拌嘴，杰凯在後座滑手机，世庭在睡觉。这幅热闹又平静的画面代表他们的旅行出发时没有仅只一种风格，他们几人同又不同，但还是莫名聚集在一起。 终於，她用2b铅笔画下最後一道题的答案，她认为对的答案。当那张考卷被收走，她坐在座位上，把贴在桌上的名条撕下来。 她叹了口气。天才读的学校有点难考，她必须先在其他间学校的考试获得一些底气，才有勇气去面对最後的大魔王。 当她走出车站，迎面而来的是热情的三位、淡定的一位高中同学。 之後，世庭埋头滑手机，杰凯在看窗外的风景，梓安夹在两人中间，盯着前面。三人没有交谈，可能是考量到考生害怕分享考试感想，他们默契地闭嘴没问。 「逛超商！」辰洋一马当先。被家琪一把抓回来教训：「我们不能重蹈毕旅的覆辙，给我认真逛外面的街。」 世庭拿起手机狂拍眼前的景象，念念有词：「我的杰作啊，杰作。杰作怎麽不转头让我捕捉好照片呢？」 「可以帮我们两个拍一张照吗？」梓安问。 周遭人来人往，他们迎着或逆着人群，露出没有y霾的微笑。辰洋跟家琪注意到两人以外的世界时，发现他们後面没有人跟随。 家琪四处张望寻找莫名其妙失踪的朋友身影时，辰洋点了点她的肩。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当我的nv朋友好不好？」辰洋大声喊。他们周围的人转过头来看眼前的喜剧，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她的眼神si盯辰洋，他收敛地向周围敬礼致歉打扰各位，之後拉着家琪就跑。 「命运。选其中一边。」他命令。 「我小时候觉得你动作很慢，像乌gui，嗯海gui一样。这可以算是缺点，但也可以是优点。你不会很快地人云亦云，很常站在我这边。我喜欢跟你并肩的时候，胡扯和胡乱行动的时候，也喜欢你纠正我的时候，希望我们之後可以更常在一起。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份，你看，看动作快慢的话，你是海gui，纯看名字的话，我是海洋，而你会爬向我。」 「什麽？」辰洋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感人氛围中，脑袋一时秀逗。 「你……我……」 一个有着海豚尾鳍的蓝se手环躺在辰洋的手里。 家琪用手机拍下两个人的手照，口中喃喃念着：「交往第一天，拍照上传限时动态。」 「我不能发吗？」家琪问她男友。 「其实我没有要发，只是随口说说。交往第一天这种腻人的句子，必须掺杂在某些平常的语句中我才说得出口。」家琪喃喃自语，她的手被辰洋紧紧握着，为了让两条手链紧紧靠在一起。 躺在灼热的沙滩上，不睁眼也能感受yan光在自己面前，是个不管你理不理它也会照耀你的热源。此种霸道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梓安喜欢yan光，当它平等地照耀在它之下的人时，她喜欢它留下的「平等」和创造出的「影子」。所以此时她躺在沙滩上，什麽都不做，单纯感受光与热。影子现在可能刚好在她正下方，看不太见，但不代表不存在。她喜欢现在面对yan光而y影在自己背後的姿态，好像不只自己一人面对平面以上的世界，有实t也有黑se的幻影，她两边都有，摇摆在两边，以两边共存的姿态当个普通人。 「大家！我们来把辰洋丢到海里！尘归尘，土归土，辰洋归海洋！」家琪在跟辰洋确定关系後，开始肆无忌惮地欺负她的男人。 「什麽鬼？你们都是鬼？」辰洋跑在前面大喊：「不公平！」 如果命运是鬼，而我们是人，无法更改被追捕的命运。鬼抓人的游戏便是场专为影响你的本质的大逃杀，你被抓到，你就会实质意义上变成不属於自己的人。 但海边的追逐会结束，他们回到现实世界当中，当起t面或表面的大人。 梓安次次趴在自己房间的桌上睡着然後醒来，害怕自己是带回失败的不成材之材。 「怎麽？你被教训得很惨吗？」辰洋问，然後被其他两位nv生拉走。 「安慰我。」一位二十几岁的人在众目睽睽下哭，也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撒娇。 「你只有达到你想要的目标才不会哭吧。那话语与行动不会实质上安慰到你，不如我就在一旁助你达成你的目标。」杰凯心想，拖着刚出考场的考生进入还没关的图书馆。 他们在图书馆读书，但梓安读不下去，一下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向上帝祈祷後，梓安按开成绩查询那栏，然後大呼小叫地向天地赞叹自己：「我好厉害！我办到了！」 转过街角，她便紧急煞车，变老的杰凯妈妈在小学的围墙边坐着，跟其他人聊天话家常。氛围柔和地如同置身没有外界攻击的温室。但梓安知道，她不能再往前了。 梓安在未来会就读的学校校门前等杰凯出来，当打着呵欠的本人朝她走来但没看到她时，她笑着欣赏与自己有所交集但未必能并肩的存在，在与他相衬的其他存在中正常地活着。 「上车。」梓安帅气地说：「我考上这里了。带你去看很帅的东西。」 「我们去看世界！」油门催下去，他们一段时间後到达可以看见市区夜景的望高寮。前行的时候，想到刚刚他在教室里滑着手机，点开讯息又离开，又再点开讯息。 他模仿起上次跟她一起穿梭城市时的问答。 前方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後回他：「你想要自己的命吗？我现在要专心地前进，不能分心想其他问题。」 「你可以一路都只想这个问题，到达目的地时再回覆我。」杰凯说完便开始欣赏一路上经过的风景，他用眼睛努力纪录，想要更多地感受这当下。 「我到了对我来说可以算是顶端的地方。」梓安看着遥远的渺小世界，对身边的人说：「而那地方对你来说只会是。」 「可是在你的身边，我会累。」梓安在脑袋中搜索适当的词，然後斩钉截铁地说：「ai恨交织。」 「所以，我们好像不能有以後。」梓安继续推演未来：「我们会遇到很多很多难以跨过的关卡，不如不要在一起。」 「你是不是跳过了什麽阶段？」杰凯笑眼盈盈，温柔地包容眼前手足无措的生物。 「我不能站在yan光下。」梓安烦恼地说：「会被晒si。」 「你太耀眼了，我只能仰望。」梓安继续提出问题。 「更难以跨过的是过去和未来的事吧。」杰凯轻声地说：「有关家人的事。」 「无解。」杰凯叹道：「我虽然很聪明，但ai恨情仇对我来说就是无解的那种世纪难题。」 天上星月无语，四周人声低语，他们俩人并肩坐在不会被人指责他们如此的地方，什麽都没有做。 「如果我们只有现在的话，就享受这片刻的我们。」 在梓安自以为最黑暗的角落，她邀约身旁的人一起做傻事。 「我喜欢你！」梓安朝不会回应她的城市大声向身旁的人示ai，但不是面对他喊。 「我也讨厌你！」杰凯不甘示弱地大声回应。 「我喜欢你！」杰凯用手辅助声音的集中，将他的喜欢有方向地传入空中。 在黑暗中，他们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但知道现在对方的脸上必定盈满畅快的笑意。 要跟世界道别之际，梓安用手轻轻确认身边人的眼口鼻等部位的相对位置，然後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等对方的手也0清楚自己的面孔後，他们的脸互相靠近，进行称为吻的这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