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一时没想清楚的话,怕是要吃些苦头了。」孙参谋直直看着李乐,手稍微一摆,点水会众人立刻散开将他们包围起来。千机楼师徒本来都溜到门外了,又被人推回屋内,苦着两张脸可怜地看着她们。孙参谋往後退一步,笑道,「兄弟们可要记得怜香惜玉。」 正要砍断他的手腕时,一柄收拢的摺扇撞在刀身上,浑厚的内力打进刀里,激得她下意识运功反击。两gu气劲相碰,感觉犹如与巨岩对击。李乐的内功刚y,生生将摺扇弹飞,不过刀路也歪了,没砍中人。 此人内功极深,说不定还胜过义父。李乐警戒心顿时紧绷,不敢松懈。 众人皆是一蒙——哪来的好事之徒? 桂玉噗哧一笑,连狄墨心也忍不住扭了扭嘴角。然而孙参谋此刻冷汗直流,半点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想着若不是少年介入,他早就断了手——一个小娘子而已,怎会有如此武功?莫非这对兄妹骗了他,其实是名门大家之後? 那鹦鹉大叫,「就是你!就是你!」 「行了行了。」少年将内力入声,虽不宏亮却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身躯,震得众人耳内嗡嗡作响。他一手抓住鹦鹉,将牠扣在指缝间拿捏。鹦鹉顿时服服贴贴,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你又是哪来的浑小子?养这畜生四处泼脏水?」 雪花娘好似能通人语,对答道,「是我!」 狄墨心连忙回礼,口中说着「少侠客气了」之类的话。接着张慎尔看向点水会众人,「足下当是掏江智囊孙惜寒,小生拜见。」 「不敢当。」张慎尔礼貌微笑,「不知周堂主何在?於礼小生当拜见。」 「孙郎君莫要担心,在山庄的地里,定不会让贵客受委屈。」张慎尔陪笑道,桂玉却听得出来他并未说明贵客指的是哪一方。最後他转向她们,抱拳道,「方才事态紧急,小生失礼了。」 孙惜寒既然知道张慎尔的名号,看来他身分不假。对双方的态度又有微妙不同。桂玉问,「郎君打算如何解决?」 「不如穆小娘子与小生切磋。若胜了,小生便将请帖奉上;若败了,意味着擂台对诸位过於危险,还是请打道回府吧。」 这方法於她们而言也是好的,点水会人多势众,不好对付。倒不如将事情摊上台面,让山庄主持公道,也不至於传出甚麽流言蜚语。 「郎君放心,小生不喜见血,定不会伤了令妹。」 「打起来!」雪花娘又开始大声怪叫引来周围视线。牠相当自然地落在桂玉肩上,被李乐瞪了好几眼。「揍他!揍他!」 「穆小娘子,请。」 武功一如明镜,会映照出人的x子。 刀法使至老处,却卷起一gu刀风扑向门面,裹挟着无b刚y的内力令他x膛震了震。他赶紧运起内功护t,只受了阵风却觉得内海震荡,余波不消。 李乐身子纤细,神态内敛安静。虽从步伐来看十分容易就能认出她是练家子,却难以想像她竟有如此刚y的内劲。 有趣。张慎尔眼带笑意,靠着轻功不断闪避。李乐的刀路在他眼中单一好解,避开并非难事,一劈一砍被解析成银芒写成的刀法,犹如书册摊在面前般轻易便能读懂。 李乐数击未中,攻势渐缓。张慎尔手中扇子以竹包铁为骨,丝绢为面,甩起来流畅又有分量。他以扇作剑向李乐刺来,剑姿潇洒如飞,一点也不在意短短的扇头难以近李乐的身。 却见张慎尔重心还 她以y碰y,利用刀法的寸劲弹开攻势,左手臂阵阵发麻,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李乐平时和将士对练用的都是无锋铁刀,没有伤残的顾虑。如今握的可是锋利无b的开刃刀,她一面想着要替桂玉赢下b试,一面又顾虑着不想害人受伤,心有所碍而只使了八成劲,连带着刀路也沉滞许多。 她心中困惑,刀势随之一缓。果然张慎尔势态亦放软,双眼微张好似想起什麽来,步履连退拉开距离,有些刻意地发出「啊」的一声,接着往後倒下,「哎呀,认输!我输啦!」 「输得好!打得好!」雪花娘立刻飞上前,用翅膀连拍张慎尔的脸嘲讽,「输啦!输啦!」 她收刀回鞘,对张慎尔抱拳,「承让。」 李乐不善客套,又觉得彼此都没使甚麽真本事,说不上有什麽收获。好在张慎尔的善意她还是有感觉到的,拱手再行一礼便下擂台去找桂玉。 「不必。」李乐扯开手臂,马上缩到桂玉身边。 李乐也朝周遭望了一圈,「点水会呢?」 张慎尔跟着李乐下擂台,听到桂玉这麽说便接着表示,「无妨,小生去知会守门弟子,明晚开武宴前诸位上山必不会有人拦阻。」 「笑si人也!」雪花娘叫道。张慎尔一点脾气也没有,只无奈地将鹦鹉塞回宽袖中,「前辈过誉了,此事本是山庄弟子做得不对,小生必会处理妥当。」 「绝学没有,不过是身t好而已。」桂玉道,「某身无内息,与张小郎君一试,恐怕要负伤下场。某珍惜生命,还是罢了吧。」 「竟有这等t质?」他惊奇挑眉。就算是不曾习武的人,经脉也该有通道连向丹田内海,桂玉的身子却毫无轨迹可循。他惋惜叹道,「可惜了。说来惭愧,小生自诩见识过几两武功,便默认了这武学满腹的虚名。不料今日遇见二位——小郎君的t质前所未见,小娘子的刀法亦认不清门派,才知自己见识短浅。可否向小生透漏,小娘子师承何处?」 桂玉说得没错,李元贵接管玄武军後并不藏私,常将属於外家功夫的四字刀传与部下,因此士卒们或多或少都会一些刀路,只有内家心诀遵守祖训,唯传给李家後人。 难怪他会被称为武学满腹,李乐心道,恐怕他是看见陌生的武功就要凑过去讨教,久而久之自然领略过无数武学。她们上山参与刀剑会友要好几日时间,只怕四字刀也要成他满腹武学中的一部分了。幸好李元贵本就会将四字刀传给将领,省去她们隐藏武功的麻烦。 他不是被抢得一清二白了麽?李乐正纳闷着,便看到他将发簪拔下来,那木簪一转,从芯里ch0u出细条白银,掐了一小段付给酒家,再若无其事地将簪子cha回去。 桂玉和狄墨心互相敬酒,李乐和千机楼徒弟方虎锛只饮茶水。狄墨心有些踌躇道,「小郎君,有一事我已疑惑许久,不知……是否能借你腰间挂的物件一看?」 「真的是匣弩。」狄墨心赞叹,将匣弩拿进掌中把玩,没多久便自行0出门路。拨开暗扣後旋转,光滑的长木匣内藏弩机,展开後弩弦顺势崩紧,在弩臂扣到正确位置上後立时可以发s。旋转时又借了机关的巧力,手劲沉而不重,轻松便能使上手。 「小事、小事,来,此乃连弩,上弦一次可s连四发。」狄墨心也不藏私,坐到桂玉身侧将连弩的形制细细讲解,两个人交流起来彷佛进到另个空间,李乐和方虎锛对视一眼後各自默默低头吃菜。 「家族渊源,确实能连至同宗,不过家翁幼时便至北原紮根,远房亲戚不曾来往。」桂玉微笑着端起酒杯抿一口。李乐瞥过去一眼,果见桂玉拇指扣着腰带摩娑——她每次心虚便会做此动作,好猜得很。 桂玉坐直了身子,「正是,晚辈家里传下几页《岐误志》残篇,便自行钻研其中机关要术。此番与舍妹出门远游,便是为了收集其他残页而来,不知千机楼是否收藏了全篇?」技不如人,又舍不得破坏先师机关,因此从未拿出来研究过。」 「小郎君这番话说得极是!《岐误志》里不只有机关造法,更有先师游历天下所见真稀奇物。岐误之名,便取自奇特之物的谐音。前人鬼神奇匠已去,许多奇物至今失传,那都是无价珍宝,但只要《岐误志》能传下去,匠材投胎转世再现奇宝,亦不无可能。」 「先师将其收藏前,《岐误志》便摊在饭桌旁,抄本更是随处乱扔。我闲来无事便随手拿起一读,约也是读过成。」 「我听传闻道,《岐误志》内记载着前朝奇物千面万容不知是否为真?」 「先师年少时有缘见过千面万容,确实巧妙无b,名符其实,称其贼人得之必乱矣。歧误志中记载着一部分易容方子,不过时隔久远,我已记不得内容。」 「不只千面万容,珍宝柜、玲珑锁、逍遥阵,天下奇物尽载於其中,可谓天下第一奇书。」狄墨心翘着嘴,高抬下巴,「虽然一时被锁起来,但并非无法再打开,珍宝柜的解锁之法,也是我师徒俩此行另一个目的。 「原来怀痛也是穆前辈的作品。」桂玉道,「但……狄楼主与方小郎君身无武功,会友头筹只怕难得吧?」 桂玉分神去看李乐,这才发现她没在吃菜了,本来要说的话咽回喉头,温声问道,「不好吃麽?多少吃点。」 分明没说出口却被读了心思。桂玉心里一甜,眯着眼笑起来,「这麽听话?」 「狄楼主,晚辈对歧误志甚有兴趣,也想将奇书重现於天下。不如千机楼的会友名额,就由我兄妹一试如何?」 桂玉闻言一笑,举起酒盏道,「一言为定。」 江湖中人好武轻工,jg於此道的匠人稀少难逢,两人聊起机关术简直永无止尽,方虎锛作为徒弟多少能听懂一些,李乐听起来却觉得他们在讲另个语言,整晚只安静地坐在旁边吃菜,吃完一碟再叫一碟。 山脚下飞鸟走兽较多,四周充斥着啼鸣虫叫,偶尔一阵微寒夜风袭来,驱散白日炎热。 桂玉眼神向李乐投去,夜se里对方低垂的脸孔被黑暗垄罩。 「我说过了,乐乐。」桂玉的声音如这夏夜般温和,「我不甘心。」 「谁都好,反正当谁都b这有名无分的公主自由。」桂玉道,「一生漂泊,也b一生受困强,好歹能游历这五湖四海、八荒九垓……届时你随我一起,好不好?」 夜风停了,桂玉却觉得愈来愈凉。沉默从心底结冻,慢慢冷透整个x膛。 「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的身分,是一张面具能舍弃的麽?」 正当她以为李乐会像往常般顺从时,对方却道,「君为尊,仆为卑,以礼区之,随意称呼会乱了分寸。」 「忠足矣,亲无用。」 「仆忠於殿下,为您提供助力是应当——」 「李乐,你我相伴十年,你就只有一个忠字好说麽?」 她们都太了解彼此。因为了解,所以无须言语,所以在放心的表面下更加患得患失。 「殿下。」 她一转头,李乐倏然凑近,夜se中只能看见人的轮廓就在眼前,将她的心跳吓得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