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六福捏紧口袋中的几张符,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女孩。
那女孩还是穿着第一次见的那身粉色连衣裙,只是裙摆处沾了不少鲜血,那双原本琉璃粉的眼瞳赤红一片,脸上也是阴沉沉的面无表情,她的样子比胡六福前两天看到的还要令人生畏,魔化的程度更进一步了。
“我说过,不要多管闲事。”她一脸阴郁的盯着胡六福看,似乎很不把他放在眼里, “为何还要回来?”
胡六福有些紧张,来自桃仙的威压让他后背冒出冷汗,差点要跪在地上起不来,可他咬着牙扛住那无形的压力,指着那两个还在展昭怀里哭得男孩问她:“我没有插手管闲事,你想要朱员外偿命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可孩子做错了什么?”
“没做错什么就不能死了吗?”桃仙冷笑,那张鲜妍娇嫩的小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我的小糊涂可以死,他的儿子便死不得?”
“我的小糊涂没了,只死他一个怎么够呢?他全家都得死。”
桃仙狞笑起来,比地狱而来的修罗还要可怖,看不出一点仙家有的气息。而与此同时,她顶上的乌云里头隐隐传来雷鸣的轰隆声,乌压压的几乎就要坠下来似的。
“你若是再不收手就真的来不及了。”胡六福示意她抬头看顶上的乌云, “现在回头,或许还能有机会。”
“机会?”桃仙面色不改,她抬起脚跨进了屋子大门, “我不稀罕。”
她刚要踏进另一只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不能动了,浑身好似被什么东西缚住一样动弹不得,想到了什么,那桃仙立刻恶狠狠地瞪向胡六福:
“你做了什么!?”
胡六福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符纸漫不经心的道:“上次吃了你的亏,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就敢过来呀?只是小小的戏法罢了,你不用担心。”
“你上次可没这个本事。”桃仙冷眼看他, “再说,你以为凭你的这点本事能绊住我?”
胡六福淡定的把符纸钉在桃仙的西南角双手结印, “我没指望能把你怎样,但……我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就行了,你自然会有人来收。”
“难道你没发现,你的法力在逐渐消散吗?”
“你从前是仙不错,可从你踏出桃林卷入人世纷争害人性命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从前的你了。如今你非仙非魔,又没了本体庇护,就算现在还能在这耗着也不过就是苦撑罢了,相教我上次见你,你现在弱多了。”
“不然,又为什么会被我锁住呢?”
展昭走过来将他护在身后,桃仙被缚在捆妖索内现形,他也能看到那个小女孩,比起所以为的凶神恶煞的东西,眼前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更让他吃惊。
“胡公子,你当真没有弄错吗?”
“没有。”胡六福拉了拉展昭的衣摆提醒他, “展大人你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下手可不轻。”
桃仙阴森森的看着胡六福,露出一个诡异渗人的笑来,她的灵力的确一天比一天衰弱,可一个小小的人类想困住她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使出浑身的力道挣开捆妖索,双手化成利爪抓向那两个小孩子。
白玉堂一刀劈开她的手,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好好地小姑娘,非要学得这样心狠手辣,今天你白爷爷就教你做人!”
胡六福紧急拔出桃木剑割开自己手腕的血双手结印,桃木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己飞了出去,追着桃仙而去。他这会儿是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法术如此不精,要是大师兄或者二师兄在,以他们的实力必定可以轻松收拾一个已经堕魔的散仙,而他只能狼狈的四处逃窜。
桃仙被木剑追着划伤了衣裙,她几乎无法靠近那两个小孩,木剑上的血气几乎将她冲击得动弹不得,她没料到一个人类的血竟也能伤到自己,小看了他。
她非常明白自己的大限将至,顶上的乌云又压了一层下来。一步错步步不错,如今她早已没有退路,可报仇的信念让她必须杀了仇人的最后一点血脉。
桃仙睁着血红的双眼牺牲了自己的左手,桃木剑刺穿了她的手掌,而她当机立砍掉自己的左臂,浑身鲜血的扑向那两个孩子,可惜被胡六福拦了下来。
“值得吗?”胡六福忍不住问她, “几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旦,真的有必要吗?”
桃仙一身狼狈抬起头,恶狠狠地吼道:“你懂什么?”
“这世上只有一个小糊涂,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仙人孤独的守着桃林住了几千年,永远都是一个人坐在树上看着山下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他们沧海桑田朝代更迭,看着他们生出袅袅炊烟又化作一堆孤坟。
从没有人停下脚步上山来瞧瞧,没有人陪她说话,没有人在乎过她,仿佛天地间只有她是被孤立在外的,烟火总也飘不到她的身边。
除了小糊涂。
他虽然只是个小乞丐,可他却能看得见自己。他傻兮兮的把自己要饭得来的钱买了好吃的糕点带来给她,会想办法攒钱送她漂亮的头绳,会站在树下对她大笑,会很开心的叫她桃花姐姐。
她几千年的时光似乎在那一刻被激活了一样,时间开始流动,那几个月是她最高兴的一段日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桃仙起初有些不习惯身边没人说话,对着从深潭里捞出来的小乞丐尸体独自看了很久很久,原来凡人死亡是这样的,无声无息那样渺小,甚至连尸体都不能完好无损的保存,到最后都会化作一堆白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