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赶上了,阿特!」匆匆打开房门的庭恩站在门口,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庭恩!」特兰提亚惊喜道,他还以为对方没办法在仪式之前赶到,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也难得的牵起了嘴角。 「你在找什麽?」虽然布料有些粗糙,但是冰凉的温度让原先被薄汗覆盖的肌肤重新呼x1了起来,庭恩不自觉长舒口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身上好像少了什麽?」他疑惑的偏了偏头,然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滑过了左手手腕,那里有着极为浅淡的晒痕,似乎在暗示着那位置曾经属於某样东西。 特兰提亚起身的时候,庭恩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表情,那一瞬的幽暗恍若错觉。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代表不重要,别管这个了,你坐着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有得走的。」特兰提亚拽着庭恩的胳膊把人带到了床边。 特兰提亚又望了一眼柜子,他拢了拢眉峰,像是在浓雾之中拼命想照明却衰微闪烁的灯塔,那烟缕一般的画面怎麽样也成不了形,最後他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搁置到脑後。 白天和黑夜都很漫长,但是两者交会的时间却短暂的令人惋惜。 特兰提亚把游走在浅眠边缘的庭恩叫醒後只见对方湛蓝的眼少见的出现了一丝迷茫,可见疲累。 在特兰提亚的背後,庭恩g起了唇角,眼尾如弯月。 他起身拿起了放置在桌上的小布囊,这个举动做过了无数次,已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夜晚宁静安好,唯独开门後清晰传入耳际的低啜声将夜幕笼上了一层苍白薄雾。 对於知晓却不熟识的人,他们悼念,他们缅怀,却不会刻意营造哀伤,只表现出最恰当的敬意。 少数几个抬头的人和特兰提亚对上了视线,他轻轻点头致意。 脑海深处的什麽东西不轻不重的搔挠着特兰提亚,但就是看不清,他知道那必定是有关这一切的真相,他确信自己遗忘了什麽,有关庭恩,也关乎……休奥。 那人抱着他的时候很轻,几乎说不上是抱,就是把他护在怀里而已,但是对方的手臂,甚至是脖颈都爆出了青筋,那是一种隐忍的克制。 他一一细数着,自幼时记事以来,到遇见庭恩,再到这一连串光怪陆离的事情。 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是什麽了,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有预感,在这里的每一个瞬间都无b重要,只要走错了一步,他很可能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这句感觉有点信息含量的话暂时把特兰提亚的思绪拽了回来。 「我想想啊……那不就是後天吗?後天就月初了啊!」迪亚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他回头望了一眼他们走过的路,继续嘟哝着。 「虽然有传言说他的娶亲仪式是前一任老爷还在世时跟巫师请示过的,不过如果他不愿意又有谁能强迫他呢?」 「依尔!你说你以後要是真的出名了会不会抛下我?呜呜呜,你万万不能这样啊!我们可是发小!」说话的期间,迪亚扑到特兰提亚身上,害得後者脚下一个踉跄。 特兰提亚无奈的想把人推开,但奈何这人跟强力胶似的,沾上了就弄不掉,他只好拖着对方在大街上走。 「你还说不会抛下我!你现在不就是在赶我走了吗!呜呜呜……」迪亚又继续嘤嘤,然後他就这麽演到了家门前才肯作罢。 一个极其简陋的木头摊子摆在门边,上面罩着一块破布,这显然就是依尔每天摆摊用的,只不过今天去了画展就没动到。 然後,他越过了门槛,正式进入属於依尔的生活空间……那是一个不属於特兰提亚的世界。 和预想中的不同,房子内部挺宽敞,而且也打理得很乾净,只有客厅的一隅被颜料弄脏了,应该就是依尔平常作画的地方,再来就是两个房间,其中一个留有明显生活痕迹的属於依尔,另一个或许原先是依尔父亲的,但是眼下除了柜子和床这种大型家具以外,其他东西都被 看来依尔虽然把亡父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也把画作存放在这个房间里,但并不会在这里作画,他尽可能的在维持这个房间的整洁。 他把画作都翻了一遍,没有什麽特别的地方,眼看这里没有其他线索,他决定去依尔的房间找找。 方才站在门口大致望了一下,感觉依尔的东西还挺少,没想到只是房间的主人很会收拾,真正进来之後发现ch0u屉和衣橱里还真是叠了不少东西。 前半部和後半部的笔迹不是同一个人,可能是依尔在父亲离世之後接手的,特兰提亚快速浏览着,直到他发现有好几页纪录的金额都b其他的要大上许多,而那每一条项目的共同点就是它们的备注。 当时候的南门少爷,也就是现在的南门老爷。 依尔家和南门府的交易在某一天突然就中止了,双方之间的往来只维持了不到三个月,在往後没几页,两个不同的笔迹交错记录着,而从某一天开始,便只剩下了依尔的了。 把帐本收起来後,特兰提亚走到衣柜前,把原先半阖着的门给完全拉开。 特兰提亚把一旁的衣服用手撩开,本来只是想着要仔细看看那件红衣,却没想到反而发现了挂在衣柜里面的一幅画。 画中人双手交叠,端正却不僵y的坐在木椅上,那一头褐se微卷曲的头发松散的搭在肩上,轮廓柔和的几乎要和背景融为一t,但那张脸却是一片平坦,没有五官…… 画展场地明亮无b,那时候看都已经不免觉得有些诡异,眼下在这幽黑的衣柜深处,没有面容的画中人更显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特兰提亚把画放到了一旁的墙边靠着,手指在原先挂画的位置上摩娑。 而特兰提亚更倾向於後者,因为他把画框翻到背面之後发现有一些褐se斑点,那是长时间的环境cha0sh所留下的,不过都只有浅浅的印子,可见几乎每天都会被拿下来仔细擦拭。 特兰提亚把画纸从框里取了出来,但是不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都没有在看见其他标记,哪怕是创作者的属名。 衣柜和床靠得很近,特兰提亚本来是站在右侧的,眼下如果要靠近那面墙,他必须要把自己塞进柜子和床缘之间的缝隙里,最後他索x整个人跪坐到了床上。 在衣柜和墙面之间那大约只有十公分的空隙里,一面全身镜被钉在了衣柜上,而那个菱形的反s就是由西下的太yan照s到镜子後形成的,特兰提亚试了好一会儿才把镜子取下,而这时他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不养宠物,当然也没有任何的鸟禽会伫足在这林立大楼的其中一层,可是那鸟站台却是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麽。 每当他做着亚特曾经做过的事,就好像那人不曾离去过。 「亚特……」他轻轻唤着,一如他们初识那般。 休奥曾经惊奇过人类的发明,譬如他现在乘坐的飞机,然而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也是那享受繁荣盛世的其中一员了。 接下来,是属於休奥.迈瓦l的旅行。 休奥租了一辆小船,他正在看着仪表板上静止不动的指针和数字。 他抬眸,只见租借行的老板就站在船头,而他的妻子则是在和另一组的游客说明。 眼看面前的年轻男人似乎只是对那些机械很有兴趣,而没有要出航的意思,粗旷的老板又看了他几眼之後便离开,前去提醒其他的租客。 码头的天气就是这麽变幻莫测,只有常驻在此的人能够凭着对大自然的直觉分辨出些什麽,但是就连租借处的老板夫妇都没有料到那一场暴风雨竟会来的如此突然而磅礡。 片刻後,他似是放弃的笑了笑。 他看着各大新闻的即时转播,里头无一不是那藉由高端设备拍摄的,处於风暴中心的巨大海啸。 「嘿!快回来!没看到暴风雨来了吗!」他高喊,不明白那个看上去便是学术有家的亚裔男人怎麽就这 明明那浪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船身,他却恍若未觉。 驱动了引擎,在身後的一片惊呼声中,休奥驶着船只毫不犹豫闯进了雾气弥漫的海上。 海浪在汪洋的正中央,但是他才刚始离岸边便已经能够清楚看见,可见巨大。 海浪已有几十米高,他驱着船直直靠近,闪电就打在了他的旁边,但他也仅仅是瞥了一眼。 一瞬间,男人的发丝似是披散到了腰际,身上的大衣也成了长衫。 天际之上有机器正在同步转播着那yu要袭卷陆地的狂浪,只不过在一顿混乱之下没有人注意到那在海面载浮载沉的小船。 只见在巨浪之後,是一个随之浮现的陆地。 海水拍打在身上带来了剧痛,他听见了崩裂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是船只还是他的身躯。 而休奥,他感觉到了自己t内那微妙的变化,不明显,却一下一下跳动着提醒他。 在找到那人之後,他的生命终於再次流转。 亚特的思绪从不曾消泯过,他感觉得到万物在他身边变迁,却无法看透听清。 但是在这无尽黑夜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保有自己的意识,他还能回忆那份热度。 有那麽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失败了,他以为他想错了,是不是其实终结了那个虚假的世界所代表的不是结束循环,而是真正的终结了他,亚特兰.提斯的生命? 有个人快步朝他奔来,在他砸向地面之前搂住他的腰,亚特感觉自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从未听过休奥如此令人心碎的声音。 溃堤的呼喊持续了好一阵子,休奥到了最後甚至只剩下埋在他颈边的低啜,是那样的茫然无助。 「亚特。」休奥最後一次的唤着。似乎是知道了眼前的少年暂且不可能醒过来,他没有再执着於对方的回应。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休奥如ai语般摩娑他的鬓发呢喃,而这几句话则成为了亚特最後听见的声音。 他成了浩瀚宇宙里近似虚无的一点尘埃,就这麽漂泊流浪着不知方向。 休奥也曾这样清醒於混沌之中,只为等待那不一定会来临的机会吗? 当初那个被困於幻境里的他可不b现在。那时的他连名字都被夺去,完全受庭恩掌控,要不是庭恩自身衰微,根本不会有缺口的出现。 思及至此,亚特浅笑。那麽他也等上个万年又算得了什麽呢? 喀—— 亚特猛地睁眼,只见环绕着他的黑暗被划开了一道裂缝,光芒从那之中推挤着闯入,像是银河一般耀眼。 亚特的耳畔呼啸着,像是山陵隆起,似是洪水爆发,日月星辰在那之中快速轮替。 不是虚幻世界的那种si寂,而是会流动的,有生命力的蓝天。 他听见了石子碰撞的声音,非常微小,此时在他耳里却是清晰得令人心颤。 「休奥……」 「终於……找到你了,亚特。」良久後,休奥说着,声音是隐忍克制的沙哑。 在这重新现世的荒瘠之地里,在两人相触的那个瞬间,一切开始流转,他们的生命再次被倾注se彩。 他们相吻,在那名为亚特兰提斯的失落国度。 ——《亲吻,亚特兰提斯的祭坛》全文完。 作者的话: 由於这篇是大赏参赛文,为了不影响字数的计算,後记会另外以短文的方式呈现,等到b赛结束後会再重新写一个正常版後记,而短文也不会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