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汉历二十年,十一月三日。
陈爱民做了三天少府的汉吏,终于有几分能共情到后世牛马的心情了,每天天刚亮,他就急急忙忙的赶到少府衙门,开始一天的劳作,劳作到完全天黑的时候才能下班休息。
不是说朝廷普及了4个时辰工作制,这明明5个时辰都不止。
陈爱民现在什么都不懂,只能跟着老吏张扬,每天不是搬文档,就是拨算盘算账册,他万万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百石的小吏居然会有如此多的事物。
吃完午饭后,陈爱民泡好一杯茶,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拿出算盘打算继续计算这些账册,少府令换人了,杨雄想要对少府有个初步的了解,自然要盘盘少府的家底,所以导致这段时间少府就特别忙碌。
“小陈,跟某走,去参加少府会议。”张扬忽然出现在陈爱民身边说到。
“啊!某去参加少府会议?”陈爱民大吃一惊,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张扬翻白眼道:“你想什么!少府会议某去了也只能记录,某看你茶泡的不错,你过去负责端茶递水,等会儿开会的时候,你就站在某身边的角落,安静的听着,看到哪位大员茶水少了就赶快端上去。”
陈爱民松口气道:“诺”
张扬和几位汉吏准备会场,陈爱明则负责泡茶,泡好之后再一杯杯放在案台上。
没多久以杨雄为首少府大员,各自坐好。
张扬作为书吏在一旁准备好记录,陈爱民只站在一个角落当中。
“同志们,这是我第一次当汉吏,天子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某更擅长制作机器,管理如此庞大的少府还真没有多少经验。”
在场的管事哈哈大笑道:“老杨,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难管理的,只要下面的作坊做好了,你这少府令无为而治也可以立下大功。”
少府可以说是墨家的大本营,这其中绝大部分的大将管事都是墨家之人,就是人和杨雄一起做事了十几年时间,里面的人不是他的同事,就是他的部下,所以现场气氛非常融洽。
杨雄道:“天子对我少府还是有更高的要求的,要求我们少府作坊,要求我少府更加专业化,技术化,成为拉动大汉发展的经济引擎。”
“天子要求我们少府做其他作坊做不到的事情,要有创新意识,发展意识。所以某上任之后围绕着少府的创新做文章,某对少府的规划就是要坚决发展高技术,高端制造业,要减少那些科技含量低,利润低,竞争压力大,效益差的作坊。”
“某这两天看了一下少府的资料,朝廷在两年前就要求我少府尽量甩卖纺织作坊,但却发现很多人没有按照天子的命令去做。”
“服装厂保留纺织业也就算了,毕竟要做衣服就要购买布匹,这也算是产业链当中的一环,有了纺织厂可以减少成本。但为什么钢铁厂也保留纺织厂?这炼钢和织布能搭得上边吗?车马厂为什么也要弄一个下属的纺织厂?难道马车内部也要全铺地毯?天子一直推崇的是专业化,要求我们把一门技术学精,把一种产品生产效率提升到最大,像这样无关紧要的作坊只能浪费你们的精力和钱财,拖累工厂的发展。”
长安车马厂大匠刘杰道:“少府令,纺织厂真少不了,我长安车马厂有5000多青壮,某弄个纺织厂平衡阴阳,要不然很多人连老婆都找不到。”
这时霸上钢铁厂管事周墨叫道:“你们长安车马场还在长安城内,在哪里找不到老婆?我们霸上钢铁厂那才是阳盛阴衰,天子说厂钢铁厂污染太大,把我们搬离了长安城,来到了霸上这个乡村。
某钢铁厂8000多工匠全是一等一的棒小伙,配套的机械厂,蒸汽厂也是青壮居多,偏偏我们那里距离长安城()
还有几十里路,想在长安城找老婆都非常难,不弄个纺织厂,我们厂的小伙子如何成家立业,而且成家之后他们的老婆又到哪里去找差事?总不可能两地分居吧?”
“我等自然也清楚,天子这几年一直要我们专业化,钢铁厂就炼钢,车马厂就生产车马,不应该浪费一些精力在不需要的产业上,但现实情况却是非常复杂的,除非朝廷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的话,那我等只能自己想办法。”
杨雄一脸愕然,他在少府体系当中基本上没有管理的做法,有点像后世实验室的教授,专门负责把徐凡的想法实验出来,所以他管理的是实验室,而不是工厂。
杨雄道:“我会想办法让天子解决工匠成亲问题,但这些和产业链无关的作坊必须要清理。”
而后杨雄继续道:“还有一个问题,某发现很多工厂有游缴,有消防,甚至还有专门的驿站,这些不是朝廷的官署,怎么到工厂里面来?”
这是连陈爱民都是第一次听说过,他小声问张杨道:“这些不应该是内史做的事情,我少府还能管理地方?”
张扬小声说道:“你对我少府的权利一无所知,关中一半的事物都是归我们少府管的,内史在我们少府面前就是小弟,这还是在长安城,在上郡我少府开了煤油厂,上郡一大半的税收收入都是我们少府煤油厂提供的,在上郡我们少府的话比当地郡守还管用。”
陈爱民惊讶不已,这不就是国中之国,没想到少府的权利如此之大,不过一想少府每年为朝廷上供的财政,在先秦时期已经相当于两三个强大的诸侯国了,一般地方郡县的权利还真不能和少府匹敌。
周墨道:“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像我们霸上钢铁钢铁厂,迁移到霸上,最开始这里只是一片荒地,只有几个贫瘠的村子,连乡邑都不是,自然没有什么汉吏来管这片地区了,后来钢铁厂建立之后,工匠总要有居住的地方,我们有修建的工匠里坊。”
“但很快又出了问题,我们钢铁厂工匠的收入高,而霸上这一片地区的农户收入差,总有一些游侠妒忌我等工匠的收入,钢铁厂建立以来,时不时有工匠遭到游侠的敲诈勒,闹出人命的案件也不少,钢铁厂工匠的生命钱财得不到保护,这样的治安环境,我们怎么安心生产钢铁?
偏偏这里距离县城和长安城都非常远,根本来不及报官,所以我等只能自己建立护厂队,后来护厂队被朝廷收编了,就成为了缉盗贼的游缴。
在我护厂队四处打击之下,霸上的治安快速好转,那些敲诈勒索为非作歹的游侠,不是被我等抓起来就是逃离了关中,近10年间再也没发生一起敢打劫我霸上钢铁厂工匠的人了。
驿站也是这样原因,霸上太荒凉了,休息的工匠也有去长安游玩的需要,平日还有通信的需求,但蓝田县衙却没有如此多的财政在我霸上专门设立一个驿站,只能是我钢铁厂出钱帮忙建设,后面小学,中学,医馆等基础设施都是因为工匠有这个需求才缓慢建立起来的。
周墨骄傲道:“可以说没有我霸上钢铁厂就没有现在繁华的城池了。“
通过周墨的言语,杨雄完全能想象的到,在关中的农村,一座钢铁厂拔地而起,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钢铁厂四周,没几年,一座钢铁城市就诞生了,这里的所有设施,包括官属都是为了钢铁厂配套。果然少府的事情千头万绪,不是那么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