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觉得自己总是才智过人、思虑周全,又是一心为公、毫无私心的,对吗?”
李安面无表情的发问道。
此时天上层层乌云无来由地拢聚,高悬于虚空之上不再徘徊而去,将温暖的日光遮去大半,让皇宫中的艳景失却了几分的颜色。
一片安静。
沈重如今正处于权势最浓之时,身上也在这段时间中逐渐养出了上位者的气势来,更别提他的眼中总是带着阴冷的杀意,那日常挂在脸上的虚假笑容光是让外人瞧到都会先行弱去三分血勇,但他此时却是说不出话来。他正值巅峰年岁,若是没有皇后娘娘的出现,他应该是站在皇帝身侧的左膀右臂,帮陛下挡住异国的层层攻伐,可是他此时却是低着头颅,连为自身多辩解一句都不敢发出。
几人中,小皇帝已经对自己的皇后习以为常了。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甚至觉得要是有一些瓜子或许更好.她也在好奇着这沈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能让皇后如此大动肝火。
曹正淳最是忠君,见娘娘忿怒他也跟着对沈重怒目而视起来。
倒是雨化田眼神一闪,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掣肘到底太多,要能效率的完成陛下与娘娘的交代,本就不该让锦衣卫这样能均衡东、西二厂的事物存在!
这两人都是人精,倒是一旁的卫华还差了些火候。
他平日里与沈重最是聊得来,不光是二人的志向相同,都想着为了大齐而努力做出一番事业来,更是同为朝臣,与曹正淳和雨化田有异——前两者都是阉人宦官.
卫华上前一步,身上的朝服被他穿出了一丝得体潇洒的意味来,只见其微微躬身行礼道:“还请娘娘息怒,不知娘娘是从何处听闻了些什么,这里面或许存在着某些误会?”
“沈大人心系大齐,是绝不可能包藏私心,准备什么后路的!”
“误会?”轻轻撇了一眼卫华,李安轻声反问道:“你这是在为沈重作保吗?当真是愚不可及!到了此时,竟还未能看清事物的本质!”
事物的本质?
难不成这沈大人背后还有什么事是瞒着自己的不成?他近几个月不是一直在发展情报网络,搜寻不法臣子的罪证,清除朝内可能存在的敌国奸细吗?
“卫华,本宫来问你,自你接手了皇商,配合着进行与庆国的走私事务以来,可曾发现过什么端倪?”
卫华微微一怔,旋即露出苦笑来。
是说今日娘娘怎么将自己给留了下来,原由竟是应在了走私一事上。
带着分疑惑,他回应道:“与庆国的走私一事虽然经受了战争侵扰,有了些波折,但大体上并无什么异样啊,就是近两个月的利润也在逐步提高,交易量巨大。”
“本宫就直说了吧!”
挥着长袖打断了卫华再言。
“这与其说是在与庆国走私,实则却是在与南朝太子走私,是在和长公主李云睿的君山会走私!”李安在轻蔑笑着,看着依旧面露不解的卫华缓缓摇了摇头,“两国大战爆发,走私路线更改,这之后每一个中转节点的人手都是哪些人,你自己心中清楚吗?那些还是之前的人吗?”
“娘娘您是说”
卫华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转首望向沈重的目光中满是失望之意,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重中饱私囊,可理智却告诉他非是如此,那些到手的利润数目可不会骗人。
“沈重。”
转过头来,李安缓缓说道:“初始之时走私路线变动,派遣锦衣卫中人以为策应、护卫商路安全这些的确算是为君分忧,将事情给安排到了前面,就是本宫见了也觉心中甚慰.可你不该插手其中,贸然与君山会合作,擅自替陛下与本宫决定交易的货物!”
“你该杀!”
杀字一出,在场几人都是晃动了一下身子,赵高更是将头给垂得更低了些。
方才在殿上自己胡乱奉承陛下所见到的娘娘的冷眼,他这会儿都还觉得心有余悸。
就连小皇帝此时都是听得微微张口,言道:“皇后此言是否太重了些?沈卿并未从中谋取私利,这更改添加了一些货物是否另有隐情呢?我们何不听听看他的解释再另做定夺。”
皇后最是不喜底下人不听话,既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该杀’二字,那必然是动了杀心的。
将其给稍稍稳住后,皇帝才转头看向沈重说道:“沈卿,仔细说说你是如何考虑打算的吧。”
“陛下,娘娘。”
沈重的鹰钩鼻上沁出细细的毛汗来,拂袖整理了一下衣袍后缓缓跪倒在地,双手前拱昂首道:“卑职出身低微,资历浅薄,幸得陛下与娘娘看重这才得其高位,自当万事以大齐社稷为重,忧陛下与娘娘之虑为先!”
“都是办差的,总要用心才好。”
说到此处,沈重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朝着卫华歉意地拱了拱手,随即语速慢慢加快。
“大齐自打有了娘娘后,与南庆之间的形势堪称是半月一变,攻守易形了!”
“可惜啊”
“此前的大齐安逸良久,朝中有着各种贪官污吏不说,更是有着逆贼肖恩与其义子上杉虎祸乱朝纲!致使边军战力疲敝,纪律松弛,尚能一战之士都成了其的私军饶是以娘娘与国师之大功,击杀南庆大宗师叶流云,败了那几十万来犯之敌,却连打下的疆土也因无人能为之据守而无奈放弃.”
沈重微微朝前跪行两步,随后整个人扑倒在地,口中高呼道:
“臣不甘!”
小皇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气息一凝,坐在了赵高搬过来的木椅上双手轻抚着扶手,叹息一声。
其他几人听得也有些动容,只是不知这些与偷换走私货物有何关联。
“恕臣直言,一开始这走私一事本就是太后交由锦衣卫处理的。”沈重将头抬了起来,看向皇后,“那时微臣虽还只是锦衣卫镇抚使,但也了解这其中的隐秘关窍。微臣曾向太后谏言过,不可将要紧事物与军中所需走私给庆国,就算有再多的银钱也不能为之动心,万事应该谨慎为上!”
“可一方面是走私资敌助其来犯我朝疆土,一方面又是国库空虚,贪腐横行,上杉虎尾大不掉勾结恭王!”
“时局之艰,为之奈何?”
一个疑问貌似被解开了,可新的疑问随即又冒了出来。
小皇帝没能忍住,是她发问也只能是由她发问道:“左右为难之局,既然你已是知晓了太后抉择的不易,为何言语之间还是有着对太后的怨怼呢?”
“你也说了,现在的局势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为何当初你能公然反对走私要紧事物与军中所需,可如今国库充盈,前线才得大胜,和谈果实也将收入囊中,你又反而要将走私之物更换成之前那些?甚至是不惜铤而走险,冒着惹怒皇后的代价”
“之前西山矿案还历历在目,皇后更是下令不得让用以打造军械的铁矿外流,莫非你是没听清亦或是忘了不成!”
“究竟是何种目的,竟能让你连性命也不顾了?”
沈重闻言面色肃然,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