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地,礼乐大作,高挂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晃,好像前些日子的刺杀与战争完全没有发生,就连谈判的针锋相对也不能影响到此处丝毫一般,殿内呈现出一幅煌煌盛世景象来。
“陛下驾到。”
有太监高声嘶喊道。
随后,庆帝携着太子亲母缓缓从侧方走了过来,前者威严,后者宛如吉祥物一样满脸的亲和笑容,静立在龙椅前等候着众人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群臣跪拜行礼,若是不计较铁判官与范闲微微躬身,陈萍萍坐于轮椅的话,倒满是庄严肃穆。“平身吧。”
说完这句话,庆帝便成了雕像,也让下面的人散去紧张,松了一口气来。
宴会流程大同小异,与北齐并无甚不同,看得出来,的确是有着借鉴的意味在其中,就连一些冗余无用的环节都类似.这便是文化的力量。
直到东夷城云之澜出列,宣扬了一番三国间的友谊后,这开场才算是完全结束。
皇后微微一笑,侧身询问向庆帝道:“此人倒是傲气得紧,入殿竟然剑不离身,也不知底下人都是如何做事的。”
庆帝表情温和,但明显有着一丝不屑之意:“四顾剑首徒,能压下仇恨展露傲气,倒的确是个人物,这样一个人,又如何没有握剑的勇气呢?”
这也是他的恩准,众所周知,四顾剑门下向来是剑不离身的,这是特例,不然云之澜也不能佩剑入场。
前戏结束,赐宴正式开始。
各国官员们不分立场,好似茶话会一般聊得火热,频频敬酒,作为此次接待使团的副使,范闲自然是首当其冲,不停地喝着酒。
这宴饮的酒水不是五粮液,只是一些度数不高的黄酒,是以范闲倒是没觉着多醉人,只不过还是装出一副有些上头的作态来,喝出了庆国的气势,使气氛越加高涨。
他这一幅少年人牛饮的模样,着实是吓坏了周围礼部的官员,辛其物更是忍不住提醒道:“小范大人,咱们礼数到了也就是了,可千万别殿前失仪!这里还有着他国使团在,要是惹来陛下不悦,可是大罪!”
范闲心头微笑,却是运转体内真气,将酒气逼到脸上。
顿时,他眼带迷离之意,脸色熏红。
“不妨事的辛大人,如今陛下交托的差事结束,小人也是心中高兴,这醉了放松一下也是好的,必然不会殿前失仪让我大庆丢脸,让陛下不悦的!”
辛其物偷瞧了一眼上方,眼见陛下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偏生今夜林相告病,这范闲的爹范建也没来,自己虽是和谈正使但却与范闲同级,这劝也劝不住。
也不知小范大人在想些什么,那两国使团恶意满满的蔫坏表情你是看不见吗?
突然,他心中一惊!
莫非这便是小范大人的应对吗?醉酒而遁,好计策!
想到这里,辛其物也熄灭了再劝的心思,自己也跟着猛灌了起来,那架势,竟是比范闲还要猛上三分!
龙椅高高在上,庆帝就这么看着下面的场景,呵呵一笑,不时与沉默不言的庄墨韩对饮一杯,不动如山。
慕然间,云之澜站起身来举杯朝上恭敬行礼,朗声道:“陛下,外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庆帝闻言,唇角微绽笑道:“今日乃是喜宴,自能畅所欲言。”
“谢陛下。”
看着范闲的醉态,云之澜清楚这些量还远远未到达高品武者的极限,便继续说道:“陛下,如今三方和谈已成,这些日子里来各官员谈判也甚是辛苦,不知外臣可否敬贵国鸿胪寺官员们一杯,以证东夷城与庆国之间的情谊?”
“准。”
无人知晓这云之澜要做什么,就连北齐官员们也都冷眼旁观着,没有瞎凑热闹。
太子见场间气氛热烈本还想要出声应和两句,但话到嘴边,侧眼看到二皇子无声冷笑,这才心中一凛,闭口静观起来。
皆是举杯,殿内众人同饮一盏后云之澜再言:“这第二杯酒我想要单独敬贵国副使,范闲范大人!”
“听闻我那两位不成器的弟子皆是死在范大人手中,也想要见识见识贵国的年轻俊杰,是否真是名符其实!”
说罢,云之澜手持酒杯,转头严肃地看向范闲。
此言一出,殿内和谐的气氛尽去,留下的只是惊疑与不适,这般突兀地转折竟是带起了一丝紧张的氛围。
众人心知云之澜死了爱徒,哪怕是和谈已经结束,事情盖棺定论,但心中依旧有着一个大疙瘩没有去除。在稍稍理解对方之余,庆国官员们不由得升起了怒火来,这刺杀一事不是你先出手的吗?技不如人反而被杀,那也是活该,怎能容你以此为借口挑衅呢?
范闲微微一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暗道该来的总是要来,话语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冷意道:“那不知云大师想要这一杯酒如何敬呢?”
“很简单。”
云之澜将佩剑连鞘取出,掷酒杯于剑鞘末尾处,沉声道:“只需范大人亲手取过酒杯饮下,这杯酒,便算是敬出去了。”
同时,杀徒一事,也便烟消云散!
有人或许会觉得云之澜这是不知进退、意气用事,但东夷城的剑客向来直来直往不懂曲折,更何况是徒弟被杀如此大事,他怎么能轻易忍下这次恶气呢?
要是比武厮杀也就罢了,这一次明显是被南庆长公主给利用,不光是对方所给有关于范闲的资料不准,更是致使庆国出兵攻打北齐,最后让他东夷城失地赔款!
所有的恩恩怨怨,皆因此人而起
要是有机会,他也会对李云睿复仇!
“陛下,可能应允?”
“哈哈哈哈。”庆帝朗声长笑,没有着急回应云之澜,而是侧脸望向身旁的庄墨韩道:“庄大家如何看待此事?朕这皇宫可是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庄墨韩至始至终都是那副名士的派头,闻言也只是顺着庆帝的目光向下望去,过滤掉那些嘈杂的议论声,看着场中那位漂亮的年轻人,不知为何,他在心中闪现过安皇后的面容来,好奇问道:“那位年轻人便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诗贤范公子?”
最近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感慨着自身的衰老。
不光是大齐有着安皇后出世,原本朝中便有着一位最年轻的九品圣女;南朝这范闲更是只凭三首诗,便赢得偌大的声名来他所著的那本《红楼》庄墨韩也是看过的,虽然自负于自身的底蕴,但要让庄墨韩来书写如此巨作,没有相关的积累也是空谈。
他举起杯中酒来遥敬庆帝,口中却道:“饮胜!”
庆帝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北齐的态度,微微有些恼怒,庆帝与庄墨韩饮过一辈后朝下朗声道:“范闲。”
范闲‘勉力’保持着自身的姿态恭敬回应道:“臣在。”
“这杯酒朕让你喝!”
命他喝酒,便是一定要喝到的意思了?
无奈一声应是,范闲随即露出开朗的笑容来朝向云之澜,他那张清雅淡然的脸天然便能收获众人的好感:
“敬酒虽好,但罚酒更妙啊!”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