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庆帝抬起头来,没有先说正事,只是笑着看向范闲,似关心,又好似其他的问道:“是坐马车晃得慌,还是这秋日的日头晒得太狠了,让你这脸色一会儿泛喜一会儿发苦的。”
“真是古怪的紧,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范闲闻言不敢怠慢,正待一礼后说上两句,不料范建倒是先一步上前恭敬道:“回陛下,犬子无状,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若有责罚,便请责罚臣吧!是臣教导不严之过”不知为何,许是听到了犬子二字让庆帝有些不喜,这才泛起的笑容生生僵在脸上,就连情绪都有了一丝的烦躁之感。
“本就是玩笑之言,范侍郎又何须如此?”
“臣代犬子,谢过陛下!”
眼观这一切,外人还不明所以,一脸懵色,倒是陈萍萍笑容不改,深深看了一眼范建,复又低下头去。
一场小风波,本就是庆帝故意为之,以之进入正题的。
虽出了些小意外,但还是让众人都精神集中、侧耳倾听了起来。
房间中,铜鼎内的焚香缓缓飘散,将庆帝那张肃穆的脸萦绕在其中,让这本就是天下最有权力之人,更显出三分的庄重威严之感!
“各位俱是朝中栋梁,军部、户部、宰相、监察院”庆帝状似询问般说道:“据探子来报,如今北齐国师苦荷已是出了青山,离开天一道山门.不知你们可曾得了消息?”
林若甫、叶重、范建几人皆是摇头不语,只有陈萍萍点头笑道:“臣这里也得了消息,按照路径与方向来说,苦荷的确是有意前往交战之地,其麾下带着他的弟子木蓬,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原北齐恭王麾下的九品强者阮玉,以及北齐新册立的皇后——李安儿!”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别问他们得没得到消息,就是提前得知了,此时也只能都装作不知晓的!
不过,经陈院长之口得知,倒是不用再顾忌什么了,纷纷露出惊容来。心中暗思:这大宗师离开道场倒是没什么,但这去往前线是要做什么呐?这可是有着说法的.
最关键的是,那北齐皇后是何人?
带着三位九品在侧办事跑腿的,能说得过去,可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女人呢?
见场中诸位心中都有了思索,庆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先不用去管这北齐皇后为何会前往边境,就单说这苦荷罢,诸位的看法是?”
见着发挥的时机已至,太子李承乾往前一步高声道:“柔弱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
“此前,四顾剑因其徒孙刺杀范闲,弟子云之澜杀害林相之子一事还未做出回应,如此一反常态的举动不过是在观察着庆齐两国的战事结局,才好倚之做出动作”
早在入宫之前,太子便早早得到消息,与母后商讨一番后这才入得宫中,是以此时的太子显得底气十足。
李承乾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前一段时间,北齐也派遣了两波人手营救暗探司理理,最后虽是以失败告终,但也在京都内闹出了很大的风波,加上这一次大宗师苦荷出山的举动,很显然,北齐的那位皇帝陛下并不想输掉这一战!”
太子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有模有样,但除了他的好二哥撇了撇嘴以外,却是无人回应赞同于他。
倒是叫他得意的神情有些多余,更多了一分尴尬的神态来。
“太子,伱的意思是说,北齐已经与东夷城达成一致,成了攻守同盟?”庆帝似乎是有些诧异太子的说法,侧头询问道。
“这”
“倒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话,太子的脚趾抓地,名下又多出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所来。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倒是给朕好好说说,你都是什么意思呢?”庆帝面上一沉,差点没给太子吓出个好歹来,本是出风头的事,怎么一转眼就画风一变呢?
眼见太子这般不堪,庆帝心中不快,低喝道:“若是没能想清楚,便且待在一旁好生思索,静听诸位大臣的意见,莫要再胡乱发言!”
“是。”
太子面有不甘之意,低头退了下来,无人能看到,他低头那一瞬间面上的笑意。
范闲就这么看着面前这对奇怪的父子,算是吃足了瓜,觉得今日光是为了这一幕,也算不虚此行了。心中正思索着战事的变化会对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时,便见到未来岳父林若甫忽然悲痛道:
“陛下!此次对北齐用兵,耗费钱粮,本是陛下为老臣做主,为臣那死去的孩儿讨个公道!”
“如今!两国战事竟然惹出了大宗师参与,如此下去,便不止是双方将士互相攻伐这么简单了,臣恐为国朝带来巨大的坏处,亦担心前线的秦老将军有损.”
林若甫就这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副悲伤过度,险些昏迷的样子,拱手道:“陛下,小儿一命轻于鸿毛,庆国社稷则是重如东山!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班师回朝吧”
说罢,他好似情绪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大礼参拜了下去。
好!
不愧是咱们庆国的宰相!
这一套以退为进的说法今日便算是见识了,也学到了!
众人看着林若甫,神色各异。
谁人不知,此战是庆帝之意,说是为林相之子复仇,但却剑指北齐,想要开疆扩土?不管是谁反对,只怕下场不会太美.不过,林若甫身为宰相,又是受害者父亲,本着为朝廷着想,舍小为大之举当是能叫人侧目,击节叫好!
两国大战于他林若甫有何干系?
若当真是为子报仇,那便要寻出真正的幕后之人.难不成,为了林珙,庆帝会真的交出那疯婆娘李云睿,还是自己的皇子啊?林若甫早已看破实情,心中悲凉,也越发坚定让范闲成为自己的女婿,给那长公主来一招狠的!
全言没有说对苦荷出山的看法,一片为大庆着想的说辞,看得范闲不时点头,连忙上前搀扶道:“林相,还请莫要悲伤过度”
“老二,太子,你们要多与范闲学学,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快快帮忙?”李承泽两兄弟在庆帝的催促声中,这才一脸急色的上前,配合起范闲将林相给搀扶了起来。
“宰相大人放心,这个交代寡人已是答应了你,便不会这般轻易的就收手的!”
眼光一扫,庆帝望向不动如山的叶重,口中却是询问向他人:“陈萍萍。”
“臣在!”
轮椅上,陈萍萍调转着面朝的方向,微笑着应道。
“可曾查到了叶流云大师如今的踪迹?”
陈萍萍眼中露出一道一闪而逝的精光,口中却是回应道:“两个月前,叶大师倒是出现在西凉路的青州境内.只是如今嘛,却是不得而知了。”
“荒谬!”
庆帝忽然严声训斥道:“陈萍萍,监察院难不成是吃干饭的!若是何事都一问三不知,那朕要这监察院何用?”
天子震怒,满堂俱静。
“陛下息怒,叶流云大师贵为宗师,若是他不想显露人前叫人得知行踪,就是几位九品跟随探查,亦是不会有结果的。”陈萍萍面色不变,好似辩解。
“此言倒还有几分道理.”庆帝从鼻中轻哼出一声,也算是给了殿中人一些个‘必要’的‘交代’。
终于,在两人的红白脸下,叶重轻咬后槽牙越众而出,抱拳说道:“回陛下,府中叔父叶流云的踪迹,微臣倒是”
“知晓一二!”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