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而以此为据,将案子上呈京中大理寺和刑部再度裁决。谁料共审的大理寺与刑部同样存在分歧,刑部认定阿良即便不是黄大龙妻子,仍存在蓄意谋杀,致人受伤的事实情况,按照律法,依旧判处死刑。
大理寺持相反观点,据理力争,认为罪不至死。
各持己见下,案子迅速发酵,上折于皇帝陛下面前。
皇帝陛下又将案子递到翰林院听取意见。
兜兜转转,终于在翰林院一发不可收拾。
还挺绕的…林若思忖着,这种案子谁都能说出理由来,的确是不好下定论。
最可怜的还是这位姑娘,才十四岁的年纪…
林若抬起头,发觉耳边噪音冲天,险要扰烂神绪。
原来案子经过复述后,院子里的学子同样各持己见,吵成了一片天。
林若捂着耳朵,看着翰林院摇身一变,上台为菜市场砍价的热闹场景。
“律法如此,无可争议。”
“这姑娘这般可怜,有没有良心啊你。”
“吵什么吵!”内院文华殿内,四位大学士骂战正酣,岂料,突如其来的外院吵闹严重打断了思绪。
四位大学士对视一眼,一致对外,暂停交流。
外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一位学子走进殿内,告道:“禀大学士,今科状元来供职了。”
“来的真不是时候,也罢,暂且不吵了。”张学士幽怨起身道。
“老匹夫,一个状元郎什么时候也能让你这个自视清高的家伙低头了,定是惧了,那就早点认输。”另一位大学士见缝插针,立马站起来嘲讽。
“明日要给陛下交代,若尔惧怕,趁早认输吧,好上折子。”旁边的大学士立马帮腔。
“胡说,老夫堂堂受人敬仰的大学士,岂有认输之理。”张学士旋即又坐下去,冷眉相对。
另一位大学士撸起袖子,隐要和对面再干一架的趋势。
眼见又要吵起来,林若疾步而入,躬身拱手道:“学生林若,见过四位大学士。”
四位大学士还是要面子的,各自咳了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林若。
左桌两位分别是张学士和凌学士,右桌两位是韩学士和木学士,自林若甫升职,廖学士降职,翰林院便只有这四位守院大学士。
左边两位支持罪不至死,右边两位则支持判处死刑。
林若心里迅速做好界定。
“林学子是吧,先去正厅候着,吾等有大事相商,稍候再见你。”张学士沉声送客,显然,受刚才一激,胜负欲暴涨,也不愿暂且妥协。
“好,我们继续依据争论。”留着长胡子的韩学士一直与张学士针锋相对,不肯罢休。
在讲理这事上,这些文人雅士就与武夫好勇斗狠一般无二,没有人会选择退让。
让你们吵,怕是天昏地暗都吵不出结果。
林若心里一定,再度拱手:“四位大学士可否听学生一言。”
这话一出,四位大学士齐齐怒首过来:“不行!”
殿外翰林院一众学子围拢而来,正期待着接下来的争论,结果故事没开始便结束了,瞬间失了大半兴致。
“啥啊,话都没说一句。”
“没意思,散了,散了吧。”
“等一下。”突然有学子大喊,一众人果断回首。
原来殿中,着喝的林若非但没退,还进了一步,正色道:“如果学生没听错,明日一早院里便要给陛下交代。”
“是又如何。”韩学士揪着胡子很不满道,暗骂好没眼力见的状元。
林若面色不惧,坦然道:“四位大学士吵了近一天都无结果,天色渐暗,散朝时辰将至,明天早上真能有定论吗?”
四位大学士一怔,倒还真被这话说住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能有结果,除非另一方嘴烂了。
“那又如何,大不了上御书房继续吵。”凌学士霸气发言。
另三位学士投来欣赏目光,文人就是要有这样的魄气。
林若摇摇头,冷静分析道:“陛下若愿意听四位大学士争论,便不会将折子递下来,而是会唤于御书房议事。”
“既然如此,四位大学士将争论延到御书房,无疑是触怒陛下霉头的行为,还请四位大学士慎重考虑。”
林若的话略有冒犯,虽然很让人不适,但四位大学士不得不承认,此话言之有理。
陛下的霉头可不是好触的。
殿外一众学子纷纷赞附,再不出结果,只怕明日朝里不好交代。
凌学士目光一亮,朝林若看过来:“这么说,你有解决的法子?”
“有,请四位大学士听学生一言。”林若回道,“学生初来乍到,一与四位大学士无任何交集,二和院内众学子亦不相识,三是初闻此事,所以学生关于此案的意见绝不掺杂任何依附,自是有可信度。”
院内众学子,皆与四位大学士有过或多或少的交集,所以抒发意见不一,会降低可信度,让人怀疑刻意讨好某位,但林若不会。
韩学士锊了锊长白胡须,颔首:“好歹是今科状元,没准能道出一些让吾等关注不到的新颖点。”
“反正也吵不出结果,那就听你一言。”张学士也道。
四位大学士皆看过那篇万字论文,自然对于林若的分析能力没有太大意见。
林若抓住机会,赶忙道:“学生认为获罪女子阿良,罪不至死!”
!!!…一声惊雷在殿内炸开,骤然间,引发轩然大波。
“胡说八道。”持反对意见的韩学士立马大声呵斥。
殿外各学子也再度喧器起来,有对林若不满,也有对林若维护的。
林若毫无顾虑,定下心,大吼道:“法因人而定,自也因人而改!”
十一个字脱口而出,在殿间复绕,产生极大的回声,久久而不绝,立时压制住所有人的喧闹。
林若刻意用了七品武道的内劲…
“说得好!”沉默的大殿内,张学士拍桌而起。
有林若这个状元郎相助,胜算无疑加大。
“荒谬,因一平民女子而更改律法,法度纲理何在,帝国威严何在!”韩学士同样立起,冷眼讥讽。
木学士喝道:“我看你小子是存心来捣乱的。”
凌学士回嘴呛道:“意见不同便是捣乱?此话才是荒谬。”
“如此,以后世人皆会认为律法可以随便更改。”
“那是你,律法威严任仍在,无人会如此认为。”
两方再次噼里啪啦争论起来。
林若微微一笑,为达到目的而庆幸。他知道,即便自己再巧舌如簧,也绝不可能说服殿内所有人。
因为此案,双方皆有合理争论点。
既然如此,就得将争论引到不动嘴,而是动手上。
“世间公道,自有天评。”林若厉言道,这股声浪再次席卷殿内,吵闹声复止。
四位大学士无不诧异,不知为何,林若的话音总显刺耳,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来。
然后,四位大学士纷纷疑惑抬头过来,自有天评?
林若沉声而问:“敢问四位大学士,我庆国信仰之物为何?”
“自是天地的造物主神庙。”韩学士不假思索。
“那好,若学子能让神庙来评,如此而出的结果,四位大学士可有异议?”
“自无异议,可你在放屁。”韩学士驳斥。
林若没有回应,走出殿中。
四位大学士互相示意,也一同出殿。
殿外院中,林若借用院里的道具,摆出玩法。
众人一看即明了:“投壶…”
“你就这样来验证神庙的选择?”木学士不由嗤笑,周围哄笑声渐起。
林若笑了笑,平静看着四位大学士道:“若学生站在二丈外,连投进十箭,有无可能?”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不少人猜到了林若的想法。
“绝无此种可能。”韩学士果断摇头。
“若学生投进了呢。”林若再问。
“投进便说明神庙在天,隐隐而助,是在认同尔的观点,那老夫自无话可说。”韩学士不屑而随意道。
“那好,如若学生不能连投十箭,便说明神庙不认同学生的看法,学生与两位大学士愿赌服输,支持判处死刑。”林若振振有声,响彻院中。
张学士与凌学士一听,心脏几乎蹦出来,大怒:“胡闹,投壶向来只在半丈之内,那有退出二丈外的,连投进十箭,更是不可能,不行,我不同意这个比试。”
“看来张学士并不认同神庙的威严。”韩学士幸灾乐祸,无声无息就将藐视神庙的锅扣了上来。
张学士一愣,脸上沁出细汗,竟不知如何反驳,若再不同意,便是无视神庙在庆国的威信,若同意,必败无疑。
“你小子能行吗?”张学士冷不丁道。
林若点头一笑:“相信神庙的选择。”
张学士怔怔视着,这一瞬间,他竟从林若眼中看到了光…
“不过一个孱弱的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宗师呢,二丈外连投十箭?”韩大为满意抚着长须,忍不住窃笑。
木学士捧腹:“我们赢定了,不赢老夫将脑袋割下来给这小子当球踢。”
(本章完) ', ' ')